尹朝聽見過這首歌。
是心雅滿懷希望去往請柬上的舞台時,哼著的歌謠。
鬼嬰的聲音不再像剛開始那麼尖細,仿佛剛學會說話,咬字和發音有些模糊不清。
尹朝慢慢接近它,像是撫摸流浪的小動物。
他輕輕地順了順鬼嬰崎嶇的背脊。
「想和我走嗎?」他問。
鬼嬰沒有回答,還是背朝著他。
尹朝若有所思,「我……會唱歌?」
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鬼嬰還是不為所動,尹朝只好展示自己的真才實學。
他清清嗓子,在白敘「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尹朝嗎?」的眼神中五音不全的開口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
果然,鬼嬰大大的,像是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悄悄瞥了他一眼。
「滿天都是小星星。」
鬼嬰將身體朝他傾斜了一些。
「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天上小眼睛。」
鬼嬰徹底面向了尹朝,並且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小貓,一邊喵喵叫一邊蹭著尹朝褲腳。
他在小時候聽尹芮講過,還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嬰兒,他們通常怨氣極重。
只有等到自己大仇得報之後,才會化作一隻黑貓,前往彼岸。
【滴滴,副本結束,您將會一同返回現實世界。】
尹朝看見白敘消失在他眼前。
世界像是開始崩塌一般,一點點消彌。
尹朝耳朵里傳出少女們嬌俏的笑聲,其中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哭聲。
他的眼前開始浮現心雅記憶中出現過的那個地下樓層。
整個昏暗的廊道,此時掛滿了彩燈。
衣著暴露的少女從那些暗色的門內進進出出。
「心雅呢?你們有誰見過心雅?」
一個兔女郎打扮的女生見人就問,但是大家都擺手說不知道。
她們好像都很忙,臉上畫著濃妝,眼裡卻沒有光彩。
在這種環境裡長期生活的人,很難再關心別人的死活。
果然,那個詢問心雅的女孩在沒有得到結果後,狠狠地跺了跺腳,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再找不到自己就完了之類的話。
恰巧,有人高聲喊道。
「心雅?你在這幹嘛?」
女孩猛然一驚,朝著說話的聲音尋去。
那是走廊最里端的公共廁所,心雅滿臉蒼白的躺在地上。
從她略顯圓潤的肚子能夠察覺,此時的心雅已經懷孕了。
率先發現心雅的那個女孩有些嫌棄,「不會是要生了吧?」
兔女郎聽見這話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來,她們似乎都不想心雅生下這個孩子。
或者,她們不想她結束孕期。
「不管了,先送去吳老闆的房間吧。」
兔女郎提議。
於是兩個人架著心雅,帶上了走廊。
她們一路來到吳老闆房間,敲開門,裡面坐著一個肥胖的男人。
「她怎麼了?」吳老闆露出不太滿意的神色。
兔女郎連忙諂媚笑笑,「吳老闆您別介意……」
但是對方的神色並沒有緩和。
他慢悠悠的舉起手中高腳杯,淺淺抿了一口。
搖晃的透明酒杯倒映著兔女郎婀娜的身姿。
「要不,下一個種子,你來當?」
兔女郎眉目之間是掩飾不住的驚恐,她忽然心生一計。
提議道,「我猜,吳老闆肯定沒體驗過親自接生孩子的感覺吧……」
她說著,瞥向尚還昏迷的心雅,意思不言而喻。
吳老闆像是得到了一個極好的建議,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貼近兔女郎的耳朵。
他說,「你果然很聰明,我就喜歡你這樣聰明的人。」
吳老闆朝著外面高喊一聲,「來人,帶她下去做下一個種子。」
兔女郎滿臉的驚恐,她不停求饒著,但並沒能打動面前這個肥碩男人的心。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種子是什麼。
這還是她提出來的叫法。
為了討好眼前的男人,滿足他的特殊癖好,她將心雅當做種子,獻給了吳老闆。
現如今,卻自食惡果。
房間內,吳老闆手中拿著一把小刀。
他讓手下扮演醫生的助手,而他就是那個為孕婦做剖腹產手術的醫生。
助手按住孕婦四肢,他將孕婦肚子上的衣服劃開,露出圓潤的肚皮來。
長滿贅肉的手掌按在孕婦肚子上,還能夠感受到裡面胎兒磅礴的生命力。
吳老闆驚喜的笑起來,「他在動!他在動!」
然後,笑容驟然消失。
閃著寒光的刀子劃開了孕婦雪白的肚皮。
像是菜市場上的賣魚商販幫顧客剝開魚兒雪白的肚皮一般。
刀子似乎有些鈍,吳老闆費了些力氣,沙沙的割肉聲聽得周圍的助手接連冒出冷汗。
在刀子劃開肚皮的那一刻,心雅醒了過來。
她掙扎著,尖叫著。
卻只能作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不足月的胎兒從母親身體中被剝離,血淋淋的,發出微弱的像是溺水小貓一般的哭聲。
吳老闆摘下手套,點起了煙。
他朝助手示意了一個眼神,對方點頭,提著少女開膛破肚的屍體和尚存一絲生息的胎兒走出了房門。
尹朝看見他們將屍體隨意扔在了一個角落。
他忽然明白了鬼嬰為何將「倉庫」的角落當做自己的家。
它從一出生,就被人丟棄在那。
連同它媽媽的屍體。
與此同時,尹朝看見帶著兩名警察闖進酒店的安淮。
他們的後援被切斷,行蹤被暴露。
那兩名安淮的下屬很快被火力強勁的武裝人員射殺。
安淮躲在廁所隔間,她身上中了好幾槍,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
她大喘著氣,從心口前的口袋拿出一張照片。
女孩穿著學士服,捧著一束鮮花,笑的比花要燦爛。
安淮因為過度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心雅……對不起,我沒能找到你……」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安淮將手中的槍抵在心口,連帶著心雅的照片一起放在槍下。
在匪徒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槍聲響起。
她們死在了同一時間,一個死在自己槍下,悲壯的自盡。
一個死在變態的折磨下,被隨手扔到垃圾堆砌的角落。
這似乎註定了她們永遠不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