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 章 「種子」

  尹朝聽見過這首歌。

  是心雅滿懷希望去往請柬上的舞台時,哼著的歌謠。

  鬼嬰的聲音不再像剛開始那麼尖細,仿佛剛學會說話,咬字和發音有些模糊不清。

  尹朝慢慢接近它,像是撫摸流浪的小動物。

  他輕輕地順了順鬼嬰崎嶇的背脊。

  「想和我走嗎?」他問。

  鬼嬰沒有回答,還是背朝著他。

  尹朝若有所思,「我……會唱歌?」

  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鬼嬰還是不為所動,尹朝只好展示自己的真才實學。

  他清清嗓子,在白敘「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尹朝嗎?」的眼神中五音不全的開口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

  果然,鬼嬰大大的,像是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悄悄瞥了他一眼。

  「滿天都是小星星。」

  鬼嬰將身體朝他傾斜了一些。

  「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天上小眼睛。」

  鬼嬰徹底面向了尹朝,並且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小貓,一邊喵喵叫一邊蹭著尹朝褲腳。

  他在小時候聽尹芮講過,還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嬰兒,他們通常怨氣極重。

  只有等到自己大仇得報之後,才會化作一隻黑貓,前往彼岸。

  【滴滴,副本結束,您將會一同返回現實世界。】

  尹朝看見白敘消失在他眼前。

  世界像是開始崩塌一般,一點點消彌。

  尹朝耳朵里傳出少女們嬌俏的笑聲,其中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哭聲。

  他的眼前開始浮現心雅記憶中出現過的那個地下樓層。

  整個昏暗的廊道,此時掛滿了彩燈。

  衣著暴露的少女從那些暗色的門內進進出出。

  「心雅呢?你們有誰見過心雅?」

  一個兔女郎打扮的女生見人就問,但是大家都擺手說不知道。

  她們好像都很忙,臉上畫著濃妝,眼裡卻沒有光彩。

  在這種環境裡長期生活的人,很難再關心別人的死活。

  果然,那個詢問心雅的女孩在沒有得到結果後,狠狠地跺了跺腳,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再找不到自己就完了之類的話。

  恰巧,有人高聲喊道。

  「心雅?你在這幹嘛?」

  女孩猛然一驚,朝著說話的聲音尋去。

  那是走廊最里端的公共廁所,心雅滿臉蒼白的躺在地上。

  從她略顯圓潤的肚子能夠察覺,此時的心雅已經懷孕了。

  率先發現心雅的那個女孩有些嫌棄,「不會是要生了吧?」

  兔女郎聽見這話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來,她們似乎都不想心雅生下這個孩子。

  或者,她們不想她結束孕期。

  「不管了,先送去吳老闆的房間吧。」

  兔女郎提議。

  於是兩個人架著心雅,帶上了走廊。

  她們一路來到吳老闆房間,敲開門,裡面坐著一個肥胖的男人。

  「她怎麼了?」吳老闆露出不太滿意的神色。

  兔女郎連忙諂媚笑笑,「吳老闆您別介意……」

  但是對方的神色並沒有緩和。

  他慢悠悠的舉起手中高腳杯,淺淺抿了一口。

  搖晃的透明酒杯倒映著兔女郎婀娜的身姿。

  「要不,下一個種子,你來當?」

  兔女郎眉目之間是掩飾不住的驚恐,她忽然心生一計。

  提議道,「我猜,吳老闆肯定沒體驗過親自接生孩子的感覺吧……」

  她說著,瞥向尚還昏迷的心雅,意思不言而喻。

  吳老闆像是得到了一個極好的建議,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貼近兔女郎的耳朵。

  他說,「你果然很聰明,我就喜歡你這樣聰明的人。」

  吳老闆朝著外面高喊一聲,「來人,帶她下去做下一個種子。」

  兔女郎滿臉的驚恐,她不停求饒著,但並沒能打動面前這個肥碩男人的心。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種子是什麼。

  這還是她提出來的叫法。

  為了討好眼前的男人,滿足他的特殊癖好,她將心雅當做種子,獻給了吳老闆。

  現如今,卻自食惡果。

  房間內,吳老闆手中拿著一把小刀。

  他讓手下扮演醫生的助手,而他就是那個為孕婦做剖腹產手術的醫生。

  助手按住孕婦四肢,他將孕婦肚子上的衣服劃開,露出圓潤的肚皮來。

  長滿贅肉的手掌按在孕婦肚子上,還能夠感受到裡面胎兒磅礴的生命力。

  吳老闆驚喜的笑起來,「他在動!他在動!」

  然後,笑容驟然消失。

  閃著寒光的刀子劃開了孕婦雪白的肚皮。

  像是菜市場上的賣魚商販幫顧客剝開魚兒雪白的肚皮一般。

  刀子似乎有些鈍,吳老闆費了些力氣,沙沙的割肉聲聽得周圍的助手接連冒出冷汗。

  在刀子劃開肚皮的那一刻,心雅醒了過來。

  她掙扎著,尖叫著。

  卻只能作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不足月的胎兒從母親身體中被剝離,血淋淋的,發出微弱的像是溺水小貓一般的哭聲。

  吳老闆摘下手套,點起了煙。

  他朝助手示意了一個眼神,對方點頭,提著少女開膛破肚的屍體和尚存一絲生息的胎兒走出了房門。

  尹朝看見他們將屍體隨意扔在了一個角落。

  他忽然明白了鬼嬰為何將「倉庫」的角落當做自己的家。

  它從一出生,就被人丟棄在那。

  連同它媽媽的屍體。

  與此同時,尹朝看見帶著兩名警察闖進酒店的安淮。

  他們的後援被切斷,行蹤被暴露。

  那兩名安淮的下屬很快被火力強勁的武裝人員射殺。

  安淮躲在廁所隔間,她身上中了好幾槍,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

  她大喘著氣,從心口前的口袋拿出一張照片。

  女孩穿著學士服,捧著一束鮮花,笑的比花要燦爛。

  安淮因為過度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心雅……對不起,我沒能找到你……」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安淮將手中的槍抵在心口,連帶著心雅的照片一起放在槍下。

  在匪徒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槍聲響起。

  她們死在了同一時間,一個死在自己槍下,悲壯的自盡。

  一個死在變態的折磨下,被隨手扔到垃圾堆砌的角落。

  這似乎註定了她們永遠不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