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看著白敘空洞的眼神，他像是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布偶娃娃。
而真正的自己，早在親眼目睹父母被殺那一刻已經死去。
尹朝蹲下身，視線與白敘平齊。
在對方的視角里，尹朝精緻的容顏像是虛幻一樣，然後漸漸清晰起來。
白敘震驚的眨眨眼睛。
直到尹朝整個人清楚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是在，做夢嗎？」
他喃喃。
尹朝捏捏他沒有一點肉的臉頰，帶有溫度的觸感讓白敘愣在原地很久。
「這不是夢，我是真實存在的人。」
白敘的眼眶裡有眼淚打轉，他努力克制住，哽咽著說。
「可是我最後又去了那個村子，他們都說沒有這個人，我，我已經，說服了媽媽，她說，她說想要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
說到這，白敘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晶瑩的眼淚划過他灰撲撲的臉頰，帶出來兩道十分明顯的淚痕。
尹朝語氣溫和，像是哄小孩吃飯一樣，輕輕擦掉他臉上的灰塵。
「別哭了，變成小花貓了。」
「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死了……」
白敘絮絮叨叨說著，這讓尹朝仿佛又看見了在捲軸上事無巨細給他匯報生活的樣子。
是在什麼時候白敘的匯報開始變得少了起來呢。
哦，好像是在白談死之後。
「那些士兵，他們一直在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每當太陽落山之後，我閉上眼睛，腦海就會浮現……我是一個懦夫，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被他們折磨致死……」
白敘又開始哭起來，眼睛紅彤彤的，像是終於找到了訴說的對象。
這麼久以來，他從來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白談身上背負的傷痛不比自己的少。
他也知道白語經常會懂事的不讓他們擔心。
可是，他捂住了白語的眼睛。
誰能來幫他捂住眼睛。
忽然，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
尹朝帶著溫度的雙手輕輕捂住了他的雙眼。
他聞見對方身上淡淡的花香，像是神座下茂盛生長的白蘭花。
他曾經去過一座據說很靈驗的神廟，裡面栽種著鬱鬱蔥蔥的白蘭樹，夏季到來時，白蘭花開。
整個神廟都瀰漫著馥郁馨香。
白敘哭起來，好像回到了躲在櫥窗里的那一刻。
透過縫隙，他看見那些士兵闖進來，他們嬉笑著綁起了自己的父母。
那個在他印象里從來都是優雅精緻的母親，還有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的父親。
他們在卑微的求饒著，伴隨著那些人的鬨笑聲。
他伸出雙手，捂住了年幼的妹妹眼睛。
然後，身後那雙熟悉的帶有溫度的雙手，同樣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別怕，那不是你的錯。」
他聽見少年說。
世界開始一點點崩塌，白敘站在一片虛無之中。
他已經分不清幻境還是現實，記憶里的尹朝是那麼的真實。
就好像，在過去的時間段，他真的出現在了那裡。
他成為了自己曾經的曙光。
走廊內，安淮忐忑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在黑暗的地底下，時間的流逝好像十分緩慢，她感覺距離自己接過燭台已經過去了很久。
終於，尹朝喘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低頭查看白敘的傷口。
安淮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道猙獰的傷口，正在一點點癒合。
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著傷口問尹朝，「在在在癒合！傷口在癒合！」
尹朝點點頭，轉頭看向安淮。
他眼裡帶著些許狐疑，「你好像還是不願意相信除科學以外的東西存在？」
安淮眨眨眼，心虛的撇過頭去。
等到白敘的傷口完全癒合，他人也慢慢醒過來。
「怎麼樣？」尹朝問。
白敘看向他的眼裡帶著一些顯而易見的情愫，如果說之前還能夠隱藏，現在則是溢出，完全隱藏不了的狀態。
「我已經沒事了。」
他說。
尹朝放心點頭，緊接著，白敘又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一個關於豬頭人的秘密。」
「還記得之前和你連線的時候，我身邊有一個人嗎？」
他問。
安淮搶先開口，「我知道，我認識她！」
白敘點頭，「她叫心雅，我因為發現了她的秘密……才被豬頭人強行使用了技能……」
「你是說，心雅和豬頭人……是一夥的？」安淮打斷他。
「是的，準確來說，心雅和豬頭人，是一體的……」
安淮踉蹌幾步，她完全不能接受，那個醜陋的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就是心雅。
「心雅像是豬頭人的心臟，她說是因為自己的怨念太重，被困在心境之後吞噬了豬頭人的心臟。
從此，她便代替了豬頭人心臟的位置。
殺了她，就能殺了豬頭人。
但是我很疑惑，這些竟然是她主動告訴我的。
就好像是……她在引導我，去殺了她……」
尹朝接道，「或許是因為她不想同流合污？」
奇怪的是，安淮並沒有為心雅解釋什麼，她靠在牆邊，就好像靈魂已經出走。
這時，遠處傳來尖叫聲。
白敘皺眉，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些增加生命值的道具，囫圇吞下後便撐著牆體站起身來。
尹朝扶著他，知道自己勸說不動白敘，也沒有多說，朝著叫聲響起來的「倉庫」趕過去。
等到他們趕到，「倉庫」里已是一片血色。
尹朝認出來了，這幾個人就是之前的幾個玩家。
而那個和他們打過照面的女鬼，正撕扯著其中一名玩家的肢體。
它張開大嘴，一口口咬下碎肉。
還活著的幾人，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道具，他們不停往女鬼身上扔東西。
但它好像對此免疫，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它。
女鬼並不打算理會其餘人，自顧自吃著手裡的東西。
白敘臉色有些難看，尹朝還以為他是身體抱恙的緣故。
沒想到，他說，「她就是和我在一起逃跑的女孩，心雅。」
尹朝看著安淮瞪大雙眼的表情，他知道心雅在她心裡的地位有多重。
忽然，女鬼發現了他們。
她停下進食的嘴，一點點朝著三人靠近。
尹朝甚至能夠從女鬼被血污遮擋的眼中，看出高興的情緒。
就好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