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柯低著頭，良久，悄悄用餘光瞥向001號。
對方始終站在他面前。
不說話，也沒有動。
王柯不敢抬頭，他不敢去看001號臉上的表情。
忽然，有人踏著碎牆的砂礫走來。
王柯聽見001號輕微的嘆息聲，然後是衣物摩擦的沙沙聲。
「抱歉，我的身上沾了一些血跡。」
002號低沉的嗓音響起，語氣中還帶著些微委屈。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聲音即使是王柯這樣對男人不感興趣的人來說，也是足夠有吸引力的。
他大著膽子抬頭，看見002號將001號抱在懷中。
所謂的血跡，只是手臂和胸前的幾小滴血點。
或許是在將028號腦子砸碎的時候濺上去的。
王柯不可避免的回憶起曾在監控室里看到的那個畫面。
他打了一個冷顫，趕緊將頭低下去，生怕對方一個不順心也將自己腦子砸碎。
忽然，身後傳來噠噠的腳步聲。
沉重又緩慢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里迴蕩。
王柯回頭，背著光，他有些看不清來人。
但是那人的小腿和大腿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扭曲弧度。
像是小時候植物大戰殭屍里一瘸一拐朝著房子走來的殭屍。
來人越走越近，王柯瞪大了雙眼，閃過一絲恐懼與不可置信。
竟然是馮葉！
但是他親眼看見馮葉被002號一拳打飛，他的身體在牆壁上砸出一個深坑，七竅流血而死。
馮葉和實驗品們不同，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可是……
王柯皺眉，看見馮葉臉上瘋狂又詭異的笑容來。
他走到教授的屍體前停下腳步，伸出扭曲的手指將教授的眼睛挖出來。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馮葉雙手捧著教授的眼珠子，放在他的掌心內，被迫讓教授與他「四目相對」。
他的笑聲有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聽起來並不讓人覺得他是真的開心，更像是失去一切之後，大仇得報的瘋癲。
王柯想去安慰他，但是對方怪異的狀態又讓他心底發虛。
「馮……馮葉……」
聽見王柯的聲音，馮葉轉頭，捏爆手中眼球。
扭曲的臉上努力擠出一抹並不好看的笑容來，「王柯，怎麼了？」
他問。
王柯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連連後退幾步。
馮葉的笑僵在臉上，一點點褪去笑意，他問道。
「你在害怕我？」
王柯搖頭，說只是因為看他精神狀態不太好有些擔心。
「你覺得我是精神病！」
馮葉忽然激動起來，他一步步逼近王柯，眼睛因為充血而變得赤紅。
「你覺得我是怪物！」
「我難道不是人嗎？」
「你和我一樣！你憑什麼害怕我！」
一連串的幾句話，讓王柯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就在馮葉帶血的手快要觸碰到王柯脖子時，002號不知何時擋在了他面前。
像是完全沒有費力一般，002號一腳將馮葉踢的飛出去好幾米遠。
牆壁再一次轟然倒塌。
王柯回神，眼神有些落寞。
他問001號，「他說的……是真的嗎？」
尹朝點頭，他在一開始就告訴了王柯，「他不是人……」
王柯像是魂魄被忽然抽走，喃喃，「可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怎麼會忽然變得和馮葉一樣……」
他的手開始不自覺抓撓自己，一道道帶血的抓痕縱橫交錯的出現在皮膚上。
王柯想起了馮葉給自己注射的屬於002號的血液。
都怪他非要尋找什麼科學。
尋到最後，教授嘴裡卻不停說著那虛無縹緲的神跡。
那些他從學生時代就以之為目標的結論，只是一場荒謬的，用神來作為最終結尾的故事。
他所敬仰的在世界學者中遠近聞名的教授，也只是一個六親不認、舉止極端的瘋子。
自己還變成了不人不鬼的生物。
就像是那個原本謙虛溫和的學長一樣，也變成了怪物。
「你在擔心什麼？」
忽然，001號的話在他頭頂響起。
他抬頭，看見被002號抱在懷中的001號。
哽咽著說，「我這個樣子……怎麼去見夏魚……她還有了寶寶，我要是傷害到他們怎麼辦？」
尹朝看著他，不知為何，眼前的男人在某一瞬間長得很像洛凌躍。
他有些心軟，拿出剛剛教授防身的小刀，在手上割開一道口子。
原來的傷口已經癒合，看著晶瑩的血珠一點點冒出來，午夜有些心疼的皺起眉頭。
尹朝找到一個乾淨的試管，他將血液滴進去，遞給王柯。
「我的血可以幫助你恢復正常。」
王柯心想這沒有科學依據，但他還是接過了。
反正喝血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拿到血液後，王柯便離開了實驗室。
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夏魚。
見人走後，午夜帶著尹朝回到了兩人之前共同生活過的002號房。
一進門，已經恢復記憶的尹朝看見洗漱台，就回憶起自己被午夜抱著上廁所的畫面。
他臉頰微紅，有些不想面對。
豈料，午夜先開了口。
「我剛開始不知道，以為你是克隆體……」
他說。
尹朝回想起午夜剛開始略顯冷淡的態度，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雙方都是小孩。
可是明明相隔不遠，卻十多年沒有見過面。
再次見面時，一人依舊是當初的模樣，而一人已經長成成熟的男人。
午夜知道教授一直想製造自己的克隆體，理所當然的，他以為尹朝也是克隆體。
尹朝將小手環在午夜脖子，肉肉的臉頰輕輕貼近對方溫熱的皮膚。
「你不是問我叫什麼名字嗎？」
午夜怔愣，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糯米糰子的場景來。
他回抱住尹朝，神色溫柔。
「我叫午夜，院長說我是在午夜出生的，取名午夜。」
尹朝笑笑，溫熱的帶著幼童奶香味的氣息噴灑在他頸間。
午夜心想，還真是像糯米糰子一樣。
香香甜甜白白糯糯的，和他遙遠記憶中的一樣。
那是他小時候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吃的東西。
然後，他聽見糯米糰子小聲說。
「我叫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