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並沒有讓002號殺死教授。
在002號輕輕吻上他的那一刻，他腦海中湧入了一些記憶。
就像是沙漠中下起一場大雨，久旱逢甘霖一般。
那些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讓001號成為了完整的人。
他埋下頭，臉頰貼在002號，不，應該說是午夜的頸間。
那裡的大動脈沉穩又堅定的跳動著。
「午夜，人為什麼會有感情？」
他輕輕問。
002號已經很多年沒聽見過有人叫他午夜，他有些愣神。
然後將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放在尹朝單薄的背上。
哄著小嬰兒入睡一般，語調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說，「像是蝴蝶聞香而來，雨滴匯入大海。
當你開心、難過或者憤怒時，那些情緒就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人們叫它為感情。」
尹朝沒有說話，午夜的聲音帶著天然的低沉。
帶給他莫名的安心。
「那我要是註定不會擁有感情呢？
你都聽到了，他們都說我是殘缺的實驗品，我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他問。
像是在思考，午夜抱著尹朝走在空曠的走廊上。
他們漫無目的，只是互相依偎著。
良久之後，午夜將他放在窗台上端坐著。
他躬下身，雙眼與尹朝平視。
「我不在乎。」
他說。
尹朝忽然想起了摩天輪之夜，午夜痛苦的說出自己害怕血的事實來。
兩張相同的臉開始重疊，只有眼神是不變的。
那些讓人類變得脆弱的感情，在這瞬間成為了記憶中的永恆。
忽然，午夜開始環顧四周。
他面容嚴肅，眼底的溫柔一點點退去。
「噓，有東西來了。」
他抱起尹朝，看著走廊拐角處透出的黑色影子。
影子從大變小，像是怪物一般佝僂著的人形生物出現在兩人眼前。
尹朝歪歪頭，之前沒恢復記憶不記得這人。
現在恢復記憶了，他看著對方隱藏在亂發下的黑色雙眸。
那雙只有一片黑色沒有眼白和眼瞳的眼睛，和俄爾普斯副本里冥王的一模一樣。
028號咧開嘴，露出裡面鋸齒一般的牙齒。
他嘻嘻笑著，仿佛發現了有趣的玩物。
尹朝也笑起來，仿佛逗弄小寵物一般，他打趣道，「第一次見你時，你比現在像人多了。」
028號沒有聽出他話語裡的嘲諷，黝黑的雙眼微微睜圓。
「你不是會說話嗎？」尹朝問。
028號沒有回答，他還是不太能習慣人類的語言。
那些不知道意思的語言，就像是求饒時才會發出的保命的聲音，反正他是這麼以為的。
說了這麼久，028號的身後出現教授一瘸一拐的身影。
尹朝看見他赤紅的雙眸，像是已經完全瘋了。
他的腿上流出鮮血，將白色的袍子染得血紅。
「我將『解毒劑』給了028號，他現在才是我最強大的實驗品！哈哈哈哈！」
教授笑起來。
然而尹朝和午夜臉上卻完全沒有情緒。
仿佛之前費盡心思尋找『解毒劑』的人不是001號一樣。
在尹朝的腦海中，『解毒劑』就像是讓基因完整的一個促進劑。
因為基因不完整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毒素一般。
這也是他為何只以幼兒形態出現的原因，只有將生長的速度鎖起來，毒素才不會蔓延。
但是現在的自己恢復了完整的記憶，就連教授曾經遇見尹芮時的情景也在他腦海中緩緩播放。
他並不是普通的基因。
那是屬於神的，也是屬於自己爸爸的基因。
【滴，歡迎進入，檢測不出等級的副本，最完美的實驗品。】
【玩家需殺死最完美的實驗品，才能完成副本。】
【最後，切記，不可違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運。】
熟悉的聲音響起，尹朝看見午夜像是死機一般晃晃腦子。
他知道現在的午夜大概是聽到系統的聲音，但是他還沒想起之前的記憶，就以為是自己腦子出了問題。
尹朝拉拉午夜小手指，微笑著看向他，「沒事的，過一陣子你大概就會想起來。」
聽見尹朝這麼說話，午夜就安心了。
教授看見他們還有閒心說話，有些惱怒對方不將他放在眼裡。
他大喊，「028號！給我殺了他們！」
像是爬行動物一般的028號轉動僵硬的脖子，頭顱一百八十度旋轉。
他回望著教授，髒亂的長髮下那雙漆黑的雙眸像是在散發著危險的幽光。
這讓教授想起剛創造出028號時的事故來。
在得知001號像是個普通人類時，他便放棄了對001號的研究。
可是神的血液已經被用完。
他或許再也不能見到神明。
他心中對于震驚世界的美好夙願，在拿到結論的那一刻完全化為了泡影。
教授不甘心，不甘心極了。
他曾親眼見到過神跡，像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一般。
他再也割捨不下。
於是教授將眼光重新放在了001號身上。
他是由神的基因培育而來，若是將他的基因再次提取，加以利用。
那會不會再次創造出一個神來。
或許001號的平庸只是偶然。
於是，教授開始了新的研究。
但是001號的基因好像十分「叛逆」，那些胚胎全都死於自殺。
當時的研究人員不止教授一人，馮葉正是其中之一。
教授至今記得，他蒼白著臉，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
「教授……這太詭異了……」
「那些胚胎……全死了……不是外界的原因……」
「它們……那些沒有思想的胚胎……死於自殘……」
他是這樣說的。
更為詭異的是，除了馮葉之外，參與實驗的研究人員。
也都死於自殺。
像是被某種東西詛咒，是一種不可抗的力量。
教授看著天邊高高掛起的太陽，他覺得，是神在懲罰他。
作為他褻瀆了神明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