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元神夜遊

  第166章 元神夜遊

  全都喝了一輪之後,大多數人都抗拒再喝,即便是知道喝了有好處,也是如此。

  修行中人也是人,不是說怎麼做有好處,就都會去做。

  嘴上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譬如,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跑步半小時到一小時,肯定對身體有好處,但有幾人能夠堅持、持續的去做?

  連這個能做到的人都不多,強忍著一世離別愁緒喝下一碗湯,卻只為了精神力增長一截,能夠有這般韌性的人,便屬實不多了。

  一眾人中,唯有燕赤霞、司馬三娘、金光、七夜以及諸葛流雲選擇了再喝一碗,燕紅葉卻是沒有再喝。

  這雖小小的出乎了丘處機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燕紅葉如果內心足夠強大,那她就不會生出一個白髮紅葉來,玄心奧妙訣可沒有精神分裂的效果,要不然素天心早就裂開了。

  丘處機則是一口氣喝了三碗,滿腔的惆悵,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灰暗了不少,差點沒有來一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整個宴會現場,更是直接演變成了訴苦大會,大傢伙圍繞著火堆,啪嗒、啪嗒的落眼淚,各自述說著不容易。

  如此居然還小小的緩解了氣氛,金光與燕赤霞居然會相互搭在一起抱頭痛哭。

  儘管這樣的事情,到了第二天,他們無論是哪一個,都絕不會承認。

  丘處機手中小小的瓦罐,就像是無底的深淵,總是能倒出滿滿的一碗無憂湯來。

  其實不是這瓦罐能裝,而是這罐子裡裝著的愁緒、悲苦始終都倒不盡,湯水只是表象,實際上就是被相對提煉後的精神力混合物。

  想要喝盡這罐子裡的湯水,就得完全消化了其中的愁緒。

  吃魔宴,喝湯後的第二天,七夜、燕赤霞、金光尋到了丘處機,又向丘處機討了一碗湯。

  三人相互對視著,仰頭幹了碗中的湯水,紛紛流淌起了熱淚。

  畫面看起來古怪極了。

  如果不了解他們之間的競爭與仇怨,貿然見到這幅畫面,還以為他們是要燒香結拜。

  喝完湯,抹了把臉上的眼淚之後,三人相約明日再來,不來的是懦夫。

  丘處機本人當天收斂了一些,只喝了兩碗,剛剛養好一點的情緒,又跌落下來,丘處機不得不短暫的返回小天地,具象出大量記憶中的喜劇電影,反覆的觀看,把情緒拉起來。

  第三天,『三巨頭』再次聚首,掩面喝湯,來不及放狠話,便紛紛埋頭離去,此時他們連多說兩句狠話的心思都沒有了。

  丘處機猜他們明天肯定不會來了。

  這一天,丘處機掛了免戰牌,準備養一養情緒再說。

  他雖然可以將負面情緒抽取出來,壓縮成魔種,再封印入小天地之中,但那一瞬間的情緒被調動,依舊不可避免,哪怕是事後抽出了負面情緒,殘留的餘韻,依舊令人難以快速釋懷。

  第四天,來的只有七夜一人。

  看見金光和燕赤霞都打了退堂鼓,原本七夜應該湧出勝利的喜悅,但當看到丘處機遞過來的一碗湯時,澄澈的湯水倒映出他那張寫滿了晦暗的臉頰,他恍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上了兩個老東西的惡當。

  這鬼東西,愛誰喝誰喝,他反正不想喝···。

  幹了之後,七夜頭髮都白了幾根,灑著淚狂奔而走,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一刻,丘處機拿七夜狼狽而逃的背影下湯,又喝了一碗,然後躲回了小世界之中。

  喜劇電影都不管用了。

  他不得不拿出一些更加私密的東西,進行著回放。

  第五天,素天心找到丘處機,又要了一碗湯,卻沒有自己喝,而是將它倒在了莫邪劍上。

  丘處機第一次見到『劍』也會流眼淚,那滴答的劍氣,讓丘處機都感覺有些不寒而慄。

  第六天,終於沒有人再來找他了,剩下的湯水,全都得靠丘處機一人享用···才怪!

  丘處機先離開了倩女世界,返回了自身原本所在的世界之中,尋到王處一、劉處玄、郝大通、馬鈺等同門師兄、師弟,送了他們一人一碗湯,幫他們更快的修煉心湖功。

  於是隔天丘處機再去尋人的時候,這幾個傢伙便紛紛稱病不出,沒有一點幹勁。

  哪怕是丘處機在門口再如何的好說歹說,他們依舊是絕不開門。

  精神力可以慢慢練,人要是頹了,那就真的廢了。

  丘處機只能繼續搖人,師叔周伯通倒是個硬骨頭,在丘處機一聲聲的吹捧下,他一口氣連幹了三碗,然後就躲到瑛姑的懷裡嚎啕大哭,像是一個三十歲的孩子,肺都要哭出來。

  那一晚,重陽宮外的鳥雀,沒有安眠。

  至此,丘處機在重陽宮內的名聲,徹底『壞』了,無論是同門還是師長,都繞著他走。

  金燕子和林小蘭聽到風聲,直接落了古墓的斷龍石,將丘處機攔在門外,絕不讓丘處機有把那『無憂湯』送到她們面前的可能。

  無奈,丘處機只能去尋歐陽鋒,與他共飲,拿他下湯。

  畢竟獨EMO,不如眾EMO。

  「滾!你滾!你這個該死的、該下地獄的、該被挫骨揚灰的魔鬼!」歐陽鋒嘩啦啦搖晃著身上的鐵鏈,對著丘處機一通亂罵。

  他的雙眼通紅,眼淚還在止不住的流。

  一連兩碗『無憂湯』下肚,他回憶起了前世今生所有的遺憾,所有的痛苦,那種撕心裂肺,蝕骨銷魂的遺憾,集中在了短短的一瞬之間,啃食著他的心臟,差點沒讓他當場去世。

  痛!

  太痛了!

  經歷越多,越痛苦!

  丘處機能持續不斷的一碗接一碗,除了因為他作弊,也是因為他兩世累迭起來,真正屬於他的痛苦與失去,還沒有那麼的多,那些來自其它方面映照的愁緒,哪怕是表現的再真實,多了也有點麻,如隔靴搔癢。

  但歐陽鋒是真的苦哇!

  年少時,所愛之人嫁給大哥,他夾在倫理與情愛之間,難以抉擇,中年時喪子,他空有天下絕頂的武力,和一身精湛的毒術,卻只能抱著兒子的屍體,在廢墟之中哀鳴,所求終不得,瘋癲於世,再活一回,卻依舊只能受人禁錮,不得自由。

  他有太多的苦,能夠與湯中的愁交織在一起,不斷的啃食心靈。

  丘處機搖晃了一下手裡的陶罐,感覺裡面的湯,應該還剩下大約一半。

  而可以幫忙消化,能夠用來下湯的『好朋友』,如今卻是剩下不多了。

  至於再去中都走一趟,給王重陽、林朝英夫婦千里送湯,這好像有點太不當人了。

  主要是王重陽現在執掌一國,如果他低迷了,很有可能下達一些不太符合實際的政令,影響到了百姓的安居樂業,那便是丘處機的罪過。

  到殭屍世界給林九師徒分享一番···倒也是個路子,不過不著急,遲早的事。

  無憂湯,非湯、非水、非茶、非酒,卻各占一種特性。

  它如湯,卻只有湯的粘稠,如水,卻只有水的寡淡,如茶,卻只有茶滲出的苦澀,如酒,恰如酒一般,越陳越醇。

  這剩下的半罐湯,要是不快些喝了,放置的時間越久,那種回味時的苦澀與愁緒,便越是濃郁,多放兩年,根本就算不得增長精神力的靈湯,只能算是一種刑具了。

  正因為如此,丘處機才會儘可能快的將這些湯水『推銷』出去。

  無名山谷里,丘處機給大蛇前輩與猛虎也都分了一小壇,看著一虎一蛇聚在一起哀嚎,丘處機嘆了一口氣,又幹了一碗。

  這一碗無憂湯入喉,離愁別緒無須多提,傷春悲秋也不用再說,元神的增長也終於在此刻,打破了某個瓶頸。

  金丹之中釋放出一股清靈的真炁,裹住丘處機的元神,將它托舉出靈台,順著頭頂飛出一半。

  此時恰巧在午夜時分,朦朧的月光,落在虛幻的元神上,月華的光芒被這飛出的元神貪婪的汲取,只飛出了一半的元神,順勢徹底的跳出軀殼。

  兩個丘處機相對而立,彼此對視,甚至是握了握手。

  元神的觸感很奇特,冰涼、虛幻、卻又有一定的實感。

  此刻丘處機的感受很奇特。

  首先,他對自己的肉身,還有感應,思想對身體的掌控,並沒有麻木或者停滯。

  但同時,他又像是有了另外一具虛幻的身體,可以任意的漂浮、遨遊在天地之間。

  乘著一股風,他的元神在夜色的掩護下,飄到了百里之外,看到了百里外的風光。

  肉身與靈魂,依舊統一,卻又能各自獨立,雙視角下,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每一瞬間的感悟,都與以往大有不同。

  丘處機測試了一番,現在他的元神,可以在短時間內便乘風飛遁千里,並且哪怕是相隔千里之遙,他與元神之間的感應,依舊無比的清晰。

  同時,他的元神也能以消耗一定精神力為代價,一定程度上干涉現實。

  這種干涉,可不僅僅只是隔空移物這麼簡單,而是操縱風、水、雨、霧等無屬性,或者陰屬性的能量。

  要說丘處機的元神,約等於一個強大的積年老鬼,卻也無錯。

  當東方天際,隱約有一絲光亮時,丘處機的元神發出警告,立刻飛遁回來,鑽入肉身之中,再次抱緊金丹,端坐於靈台。

  「我這算是把元神練到了夜遊神的境界?」丘處機得不到參照,只能去翻閱道書,從道書之中尋找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