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長公主愣怔了片刻,大概也明白了謝琅話中之意。
她張了張嘴,那些到了嘴邊的憤懣和不甘,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今日之事,她註定是要失敗的,若是她再說那些話,定然會帶累天下女子,讓她們受到更多的束縛壓迫,更難有出頭之日。
她最初的不甘和憤懣,也源自男女之分。
當初她和元景帝一起奪來的帝位,付出最多、犧牲最多的都是她,而且她的能力也不輸元景帝,只是,僅僅因為她是女子,所以登上帝位的是元景帝。
她心中很不甘心。
到了後來,那不甘心越來越多,也終究成了她的貪妄。
「是,今日之事,也全然是本宮一人只野心。」首陽長公主幹脆將這事情認下來,「本宮想做太后,本宮想要自己的兒子登上帝位,又如何?」
首陽長公主將事情的根源定在了自己的野心和為了兒子身上,然後看向元景帝:「千錯萬錯,皆是本宮的錯,本宮願是一死謝罪,求陛下既往不咎,陛下覺得如何?」
「殿下!」
「長公主!」
首陽長公主身後的將士一聽這話,當時就急了。
雖然說他們也覺得今日這仗打下去已經沒有勝算,不過是憑白添許多人命,他們也不想再打,但絕對不想首陽長公主用命來換取他們平安。
「長公主不可啊!」
「長公主,大不了和他們拼了,最終不過是一死罷了!」
「就是!」
首陽長公主抬了抬手,讓他們不必再說了。
元景帝道:「若是你死,叛臣格殺勿論,若是你不死,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官罷職,抄家歸鄉,此生不得在入朝為官。」
「至於你,便永囚長公主府吧。」
姐弟一場,自幼年便相攜走來,相依相靠已經是大半生,元景帝雖然怨首陽長公主,怨她害得他與謝琅分離,父子相見不相識,可到底是不希望她死的。
那就永遠關著吧,直到壽終正寢。
「好。」
首陽長公主閉上眼,答應了這要求。
一場叛亂,以此終結。
元景帝命霍荀將一眾叛軍押回長安受審,然後便說自己累了,將餘下的事情交給謝琅去處理。
謝琅先是安排了人去清點傷亡將士,清掃戰場,加固鳳凰山行宮四周防禦,再安排好巡邏軍隊,等忙完了這些,時間已經到了午時了。
謝琅喝了一口水,便去見了元景帝。
他剛剛到鳳棲殿門口,便聽到了裡面爭吵的聲音。
「齊王在裡面?」他問一旁守著的內侍。
內侍點頭:「齊王殿下進去好一會兒了。」
「一直在吵?」
「吵了一會兒,開始的時候沒吵,只是不知齊王殿下說了什麼,惹怒了陛下,這才......侯爺可是要進去?」
謝琅有一瞬間的猶豫。
人家父子吵架他進去做什麼?
讓他們吵得更凶嗎?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父子二人這個時候吵架,很大概率是因為他,若是他轉頭就溜,任由他們吵,似乎也有些不道義。
說來齊王,確實也有很多自己的算計和小心思,但謝琅覺得,只要他沒幹那些事,也不算什麼不可饒恕的錯。
畢竟皇位嘛,誰不想要呢。
「我進去看看。」謝琅說罷這些話,便往殿裡走去,守在門口的禁衛軍和內侍見是他也沒來。
經過今日之事,謝琅才是元景帝兒子的事情,也算是過了明路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那我呢?你又將我置於何地?」齊王壓抑著怒意,「當初是你讓我回長安了,是你覺得太子那耳根子軟的像是個傻子,可你現在又告訴我人搞錯了!」
齊王也確實是個倒霉催的。
先前他在封地做他的齊王,也不敢有什麼野心,但元景帝覺得太子實在是不行,想換個儲君,就把他和楚王召回長安了。
楚王滿腦子只想打仗,也不在乎做什麼皇帝,就是誰做了皇帝多發他點軍需,讓他經常打一打,他才不管誰坐皇位。
但齊王,是有野心的,覺得這太子不行了,七皇子病弱,九皇子滿腦子都是吃吃吃,這儲君之位舍他其誰。
他意氣風發,滿心歡喜。
可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變故,那耳根子軟的太子竟然是個冒牌貨,真正的中宮嫡子另有其人,他折騰了一場,都白折騰了。
但凡是個人都不甘心啊。
那可是皇位啊!
按照元景帝的想法,他要更換儲君不是因為太子能力不足,能力不足者,可教,也可安排賢臣將才輔佐。
太子最大的缺陷是耳根子軟,聽風就信風,聽雨就信雨,簡直就是個昏君,天下要是交到他的手裡,遲早完蛋。
可謝琅不同,謝琅以前雖然是個紈絝,如今的手段確實欠缺了一些,但他心智堅定,腦子也不缺,元景帝只要教上幾年,不說多優秀出色,但絕對不會差了的。
如此,齊王哪裡還有爭的餘地,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該灰溜溜回封地去了。
不甘心啊!
好氣啊!
在這件事上,元景帝確實是不占理,但被兒子指著鼻子罵,也是臉色發黑:「那你想如何?也想學你姑母造反嗎?!」
「朕的皇位讓給你,你有本事就上來坐啊!」
這父子倆吵架真的是......
謝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走過去拍了拍齊王的肩膀,見他回頭,便拉著他的手臂往外面走去。
齊王見到謝琅的這張臉,臉色更黑了:「你拉我做什麼!鬆手鬆手!」
「走吧,咱倆好好聊聊。」
「和你有什麼好聊的!不聊!給本王放開!」
「要不打一架?」謝琅試探性地問,「齊王,你應該很想打我一頓吧?怎麼樣,我給你這個機會。」
齊王一聽,果然心動了,他想打謝琅不是一日兩日了,每次看到他這張臉就生氣,但他知曉若是動了手,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既然是謝琅自己提出要打一場的,這要是被打了,那也是活該是不是?
「走,去校場,本王要將你這顆腦袋打成豬頭!」
「彼此彼此。」
到底誰被打成豬頭,那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