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限田之法』謝琅放在了第二,第一便是『治北疆事』。
北疆的問題,一直都是大盛的一塊心病。
北戎以王庭為稱,但實則是遊牧民族,各大部落又數十個,雖以強者為首,但各自為政,個部落之間分分合合又合合分分。
你說吧,若是有幾個部落打過來了,輸了,你殺了他們,但你也不可能將其它的部落也一起殺光?
縱然你狠下心屠了一個部落,若是塊好地方,很快就會有人在此休養生息,或許十幾年二十年後,又重複當年的命運,年輕的男子打馬往南,想燒殺劫掠。
罪不能一概而論,殺又不能殺盡,故而只得以天險定山關為屏障,固守門庭,若是有敵人來犯就出去殺個痛快,以免敵軍壯大,從而對定山關造成威脅。
但這些,都不是長久之策。
而且還需衛國公府霍家永守定山關,守衛北邊疆土門庭,不得脫身。
當初謝琅與元景帝已經談過北疆定山關換防之事,以三年一度換防,但就算能找到合適的人選,那也得承擔很大的風險,稍有不慎,讓那些人衝過定山關,北疆就危也。
謝琅道:「殿試的卷子裡,臣看到有好些個寫北疆的,寫得不錯的也有幾人,但這一篇最為出彩。」
「能力壓限田之法,拔得頭籌,如你說的,想來確實不錯,朕得仔細看看,你這齣題的法子不錯,集思廣益,日後每次都可以拿當下政事民生出題,看看哪些人有真本事,若是真的出了不錯的法子,當賞。」
元景帝認真地看了一下來,一會兒眉心緊皺,一會兒又眉眼舒展,看著看著覺得有點東西,但又覺得設想太過天真。
這卷子上寫的處理北疆的法子與打仗無關,倒是用了文治的法子。
先是在定山關之外建立一座城,到時候開通商路,將大盛的糧食、絲綢、瓷器、茶葉、鹽等種種運過去,雙方進行交易。
再然後,便是教導他們耕種,開設學堂學院,教導他們大盛的文字民俗律疏(律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那些民族都能融入大盛,將北戎收入大盛疆土之內也不是不可能的。
寫得很好,描述的將來似乎也很好。
但是......
「若是建城,也不知要花銷多少錢,再說開通商路,若是有利可圖,那些商戶想來也十分樂意,但往北戎路途遙遠,又如何確保他們的安全,這其中也不知要花多少心思。」
「若是城建成了之後,直接被搶了去,那豈不是虧大了。」
謝琅道:「陛下,若是要行此法,需得與北戎各部族簽訂兩國書,此城歸我大盛所有,入了此城,便要遵守此城的規定。」
「若要違背?」
「違背者斬。」
元景帝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北戎會同意?你在人家的地方上建城,還要此城歸你所有,他們的人進來了,還要遵守你的規定,不遵守就斬,你覺得他們傻嗎?」
「我看你也挺傻的。」
謝琅咳了一聲:「這不是剛剛出來的策論嗎,自然得經過諸位大臣的商議,彌補不足之處,這才能行事。」
「大臣商議?」元景帝眯了眯眼,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認真,
「你可知人也是有私心的,若是能在北戎賺得一場富貴,又不用自己付出,便是出了事也與自己無關,你覺得那些大臣會不會同意?」
「還有武將,文臣以治民升職,武將呢,則是要用軍功來升職,這一次平西之徵你應該清楚吧,有多少武將家的子弟想去,不說別人,便是你的大舅子,不也跟著一起去了。」
「若是真的四邊疆土平定,再無戰事,將士再無升遷,朕也擔心會出問題的,有些事,還需得自己拿主意,論得失,不可太偏心大臣全然無私心。」
謝琅想了想道:「陛下何不效仿文臣,以三年為期,評以優劣功績升遷。」
「你以為朕沒想過,可將士如此之多,哪裡有那麼多位置給他們升遷。」
「陛下,臣說的是武官,而非所有將士,陛下可效仿文臣取士,以武舉錄取武官,武官需得考武功、領軍之能等等,以武舉入士的武官,則可以依照歲考升遷。」
「至於普通徵召的兵士,那便給足了他們月俸,待兵役時期一到,便再給他們一筆錢銀准許他們歸家就是了,再則,也不能斷了底下士兵的升遷,若是有功,也可論軍功升遷。」
要麼守邊關熬日子,要麼就殺敵立功。
如此,也算是兩頭兼顧了。
元景帝想了想,點了頭:「這倒是有點道理,是可以這麼辦,這一個『治北疆事』確實有一定的可行性,之後再與諸位大臣仔細商議,至於今科殿試排名,除了那篇『限田之法』往後面挪,其餘的都按照你說的辦吧。」
「是。」
「那限田之法的學子......」元景帝想了想,「就先讓他跟著工部的人去種樹吧,別留在長安了。」
謝琅嘴角抽了抽,應了一聲是。
這算是自己倒霉的嗎?
倒不是元景帝想坑這學子,只是這學子自己膽子太大了,敢寫出這種東西來,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啊。
他就不能日後入朝為官了,再偷偷寫一封奏摺送上來嗎?
唉!
先前審過卷子的大臣估計都知道了。
得了,未入官場先學做人做官,好好熬吧。
謝琅以泥金為墨,點了殿試名次,再一一書寫『泥金貼』,下發到各位學子手中。
次日朝會之時,元景帝便召了諸位新科學子上殿,聖旨宣讀名次,賜狀元、進士朝服,而後便是狀元領著諸位進士騎馬遊街了。
又是三年這一景,程嬌與紀青蓮難得的出來一趟,去了狀元郎和進士經過的茶樓上看新科進士遊街。
兩人坐在窗邊往外看,還議論今日的狀元郎長得真是一般,又說這進士堆里左邊那個好看,生得像是一個小白臉。
謝琅騎馬走過,聽到了她這番議論,臉都黑了。
他停下馬抬頭往上看去,正好是看到了她的側臉,於是便開口喊了一句:「程嬌嬌,下來回家了!」
這一聲,整條街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