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這是什麼瘋話!」
謝意聞言臉色當場大變,轉而滿是怒意,心覺得平清王真的是瘋了。
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這才說得出這種話來。
平清王卻是一臉平靜,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就像是你剛才說的,願意心甘情願為家人犧牲,便是他們拋棄你,你也不會像我這般無情無義。
那你試想一下,若是你和我打這個賭,到了那時,你和你的孩子相認,他是否會原諒你呢?你是不是同樣覺得他不該有怨不該有恨,他為了這個家,就應該做出犧牲。
倘若他原諒你,沒有怨你分毫,那就證明你說的對,也是我錯了,我這些年不該是心懷怨恨,不該多年都不回去看一眼,讓他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如此,我便去他們的墳前磕頭,請求他們原諒我的不孝,便是我不在了,我還有子嗣,讓他們代我,也算是可以。
這個賭約,你究竟敢不敢?」
謝意臉色發白,張了張嘴,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平清王搖了搖頭,繼續道:「你不敢,因為你心中明白,若是你拋棄了孩子,你將會一生愧疚,而你的孩子會因為你的拋棄,從而怨恨你,甚至都不願認你。
是,你的確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祖父祖母能安息選擇犧牲他。
可對他而言,你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是將他拋棄的人,既然都已經不管了,又何必跑過來惺惺作態,哭訴自己的苦衷,乞求他的理解和原諒。」
平清王說到最後,最終是嘆一口:「他一生之苦全因你而起,他拿什麼原諒你,你讓他如何原諒你?」
就像是他不肯原諒他的父母,謝琅也不肯原諒他一樣,他們自己被拋棄,吃得太多被拋棄的苦,實在是沒辦法去原諒造成自己這一生不幸之人。
或許情有可原,對方也有自己的無奈,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既然做出了選擇,受到傷害的那個人有不原諒的權利。
就像是他如今,已經不再奢求謝琅會原諒他,像對待父親一樣對他。
謝意臉色發白,想說些反駁的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是,他站在局外,覺得祖父祖母固然有錯,但平清王卻也不該如此無情無義,連父母親人都不認了。
那簡直就是冷血無情,枉為人子。
可正如平清王說的,和他打這個賭,若是他的孩子遭受了這樣的苦難,選擇不原諒他,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孩子無情無義,妄為人呢?
答案顯而易見。
他沒辦法去指責這個孩子,畢竟一切是他這個父親做得不好,選擇犧牲了他,如此,又怎麼能怪孩子怨他呢?
同理,平清王選擇不原諒不相見,和這個孩子的選擇,也沒什麼兩樣。
他站在這裡指責平清王,實在是好沒道理。
聖人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自己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又以什麼顏面去要求別人寬懷大度呢?
上官僕射見此情景,輕咳了一聲道:「好了,謝意,我有幾句話要和平清王說,你且出去,在院中等候,勿要走遠了。」
謝意看了平清王一眼,見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讓自己離開,不免面上有些愧色。
先前他說得如何冠冕堂皇義正言辭,此時便有多難堪。
「那小子便去外面等著了。」謝意也有些不好意思在這裡呆下去,垂了垂頭,便退了出去,離開的時候,也順手將大門關上。
平清王起身走到上官僕射身邊的一張椅子坐下,兩人中間只隔著一張案幾。
上官僕射見他坐了過來,還對著他露出了一些笑意:「你我也是多年不曾這樣坐在一起了吧,有多少年了.......」
「子余,你我之間,便不說這些客套話了,你今日來此究竟為了什麼,不會只是為了這些謝家人吧?而且陛下為何不讓我今日去景陽侯府這事,你也沒說清楚。」
子余,便是上官僕射的字,僕射只是官名,他的名單字為余,稱上官余,取年年有餘之意。
上官僕射看向他:「你看出來了。」
「我不瞎,更不傻。」平清王搖頭,若單單是因為一個謝意,上官僕射哪會管這等閒事,又哪會親自帶著人登他平清王府的大門。
這其中,定然有什麼事情。
上官僕射看著他嘆了口氣:「謝庭啊謝庭,你我也是認識多年,也算是親眼看著對方走到今日的位置上的,我一直以為,我們還可以這樣長久地走下去,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平清王不明白,「難道你要死了?」
上官僕射挑起眼瞼看了他一眼,搖頭:「不是我要死了,是你要倒霉了。」
平清王眉心一跳:「這話怎麼說?難道是因為三郎之事我得罪了陛下,陛下終於容不下我了?」
「是也不是。」上官僕射搖頭,是關於謝琅之事,但又不僅僅是得罪,元景帝估計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倒霉呢......」
上官僕射將謝意帶來,也存了要試探平清王之意,見平清王最開始根本就不認得謝意,心知他對一切還渾然不知,只嘆他倒霉。
首陽長公主真的要害死謝家啊!
「我說你有話就直說,別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叫人猜來猜去,你們這些文官總是這樣,也難怪是叫人討厭。」
「抱歉。」上官僕射搖頭,「我只是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怕是這些話一出口,你便要大禍臨頭。」
平清王皺眉,心中的不安更盛,但他還是道:「有什麼就說什麼吧,不管什麼事,總要知道了,才有解決之法是不是?」
「這話有理。」上官僕射心道,但願你一會兒別瘋了,「你可是覺得那謝意長得有些眼熟?」
平清王點頭:「方才我見到他的時候,便覺得眼熟,如今細想來,倒是長得像我那位兄長年輕時候。」
「我說的並非是你兄長,還有另外一個人,你仔細想想,還有誰長得和他很像?」
還有誰與謝意長得像?
平清王皺眉想了想,半晌都沒相處一個來,最終要來了,搖了搖頭道:「想不出來。」
上官僕射見他整張臉都要皺起來了,無奈撩了撩袖子,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案几上寫下兩個字:
東
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