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這一句話頗有一語雙關之意,問得似是隱秘又似是直白。

  問的是尋相互扶持的知己,也是相守一生之人。

  霍荀這種人,也不是不懂得迂迴,畢竟便是面對那些老謀深算之人,面對種種陰謀陽煤,他都能從容沉穩,但他更喜歡的,便是這樣直來直去,沒有那麼多虛與委蛇。

  之前一直猶豫不決也就算了,如今已經下了決定,便不會搞那麼多彎彎繞繞,更不會遮掩自己心中所想,尋得機會,就要問一個清楚明白。

  成與不成,先給個痛快話。

  大不了這一次不成,他知道哪裡不好,下次再來就是了。

  達奚玄魚當時就愣住了,她大約也沒想到霍荀如此直白,先前他跟了一路,他不說,她只當是不知道,如今人家都把事情捅出來了,她多少得給一個態度。

  彼時,她恍惚之間,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他問她是否要出宮的時候。

  那一日白雪紛飛,這一日春和景明。

  可眼前人仿佛是重合了一般,上一世她拒了他,難不成這一世她也要拒了他?

  兩世,他們都只能這般錯過嗎?

  想到這裡,達奚玄魚原本冷寂的心密密麻麻地傳來一陣揪疼,幾乎是叫她不能呼吸,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但同樣的,也說不出同意的話。

  若是沒有『黃粱一夢』這一樁事,她或許就應了。

  固然她這一世想避開他,讓他別再遇見她耽擱一生了,可他再一次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知是命運的補償還是眷顧,也實在是拒絕不了。

  若是如此,與他走一世也好,前世今生終歸得了一個圓滿。

  可元景帝已經知曉她『黃粱一夢能預示將來』,便不可能同意讓她嫁入霍家,她若是嫁,很可能會給霍家帶來禍患。

  不說元景帝,但凡是個有腦子的君主,在知道她身上有這等秘密的時候,都不會准許她嫁入一個名聲赫赫的武將世家,這簡直是給對方謀反送去了天機。

  便是沒有謀反之心,指不定還因此生出謀反之心。

  這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穩了,想亡個國試試是不是?

  而相比天下,相比霍家一家的生死,她與霍荀之間的那點男女之情,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達奚玄魚閉了閉眼,掩下眼中的酸澀,並沒有說話。

  而她不說,霍荀也站在棚子邊上等著,看著程嬌與紀青蓮在草地上跑跑跳跳放風箏,方才追鬧了一會兒,這會兒兩人又和好了,嘻嘻哈哈的,笑得眉眼彎彎,仿佛天上地下都沒有憂愁。

  達奚玄魚看了一會兒,勉強笑笑:「像是她們這樣多好啊。」

  什麼都不用想,只要開開心心的就好,她羨慕嚮往之,可她心中藏著太多太多的事情,終究成不了她們這樣的人。

  不過她雖有遺憾,卻也沒有後悔。

  「可我與她們不同,我心中背負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男女之情與我而言,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霍世子也是英豪人物,想必也明白,有時候家國天下,才是我等最看重,願為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

  若是因她嫁予霍家,會引來帝王對霍家的猜忌,甚至還會鬧出種種事端,禍害不少,她寧願一生修道,此生不嫁。

  「我不明白。」霍荀皺眉,「家國天下,本是我等男兒之事,何需你來考量這些,你要做的,便是如同那兩位一樣,開開心心就好。」

  「怎麼?霍世子看不起女子?」達奚玄魚扭頭反問。

  「並非。」霍荀搖頭,「天下女子,巾幗不讓鬚眉的也多了去了,遠的不說,咱們朝中還有一位鎮國長公主,誰敢說她不如男子?」

  元景帝對這位胞姐實在是太好了,便是她一個女子入朝掌軍掌權,也十分的贊同,而首陽長公主,也確實是有能耐有本事,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滿朝文武對她無有不服。

  說到首陽長公主,達奚玄魚的嘴角僵了一下,若首陽長公主好好做她的長公主,她自然是敬她尊她,可她偏生暗地裡搞出了那諸多的噁心事來。

  她想毀了謝琅,也想毀了太子,就算是她自己有本事,真的能登臨女帝之位,可她已經不年輕了,皇位她還能坐多少年?

  待她死後,大盛將會陷入什麼樣的混亂,她難不成不去想想?

  一人之生死不過是小道,家國天下,才是所有人哪怕付出生命也想要去維護的。

  達奚玄魚為何執意要救謝琅,甚至不惜將自己陷入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人將來是明君,有他在,天下百姓幾十年得以安寧。

  而首陽長公主呢,她心中只有自己的野心,卻沒有家國,沒有百姓。

  「怎麼?你對長公主有什麼不同的看法?」霍荀見她眼中似有不屑,有些詫異地問。

  「豈敢。」達奚玄魚呵呵了,「我只是覺得像她這樣的人,連母親都做不好,還能做好什麼?霍世子難不成覺得她是個好的?」

  霍荀擰眉:「長公主對謝三之事,確實是令人詬病。」

  「可不是嘛。」達奚玄魚笑笑,「一個母親,對於自己的親生兒子哪裡有不疼愛的,便是有因為種種原因,她實在不喜歡這個兒子,甚至還不管不顧,但終歸還是希望他能好的。」

  「哪裡有像這位的態度,對兒子仿佛有著徹骨的恨意,恨不得他爛在泥潭裡,一輩子爬不起來,過得噁心又痛苦,見不得他有半點好,也恨不得他死了,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上。」

  「世間上的母親,真的有這樣的嗎?何其歹毒啊?」

  這話實在是太不對頭了,霍荀皺眉:「達奚娘子想說什麼?」

  達奚玄魚搖頭:「我能說什麼,只不過是你提起這個人,我有些感慨罷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程六娘是我摯友,我為她與謝三郎打抱不平罷了。」

  霍荀又皺眉。

  真的是這樣嗎?

  他怎麼覺得達奚玄魚這話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