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親就在這裡,你說出來啊!你到底想怎樣?!」
「說啊!」程元仲是真的動了怒。
然而蘭氏也不懼他,梗著脖子便道:「我要留在長安,不去栗洲。」
「留在長安是吧,行,你就留著吧!」程元仲咬唇,「收拾東西,明日便搬回去。」
「什麼搬回去?」蘭氏懵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自然是搬回我們自己家。」程元仲笑了一下,「臨安侯府再好,卻也是兄長的家,先前你們暫住這裡,只是為了給四娘五娘好說親,如今人也出嫁了,咱們確實應該搬回去了,怎麼,你難不成還要賴在這裡?」
蘭氏聞言,臉色當時是變了又變。
她確實是沒想過要從臨安侯府搬出去的問題。
其實他們說是分家了,但搬出去不久之後程元仲就開始外任,自家的宅院根本就沒住過多久,反倒是臨安侯府里的院子,是他們住得最多的地方。
程元仲卻不管蘭氏怎麼想的,轉頭對程老夫人道:「母親,這些日子您也受累了,兒子明日便搬回自家去,不過您放心,離開長安之前,兒子會時常來看您的。」
程老夫人嘆氣,卻問他:「你們搬出去,那於小娘怎麼辦?」
蘭氏是個不靠譜的,於小娘有孕,若是生產的時候沒人看著,指不定出什麼事呢。
程元仲道:「她自己會照料自己,待將要生產的時候,還要勞煩母親前去幫忙看一看。」
於小娘見此,想了想,試探地問:「要不,我還是陪主君去栗洲吧?」
程元仲就算能調遣回來,那也是兩年之後的事情了,這家裡的事情哪裡能沒有人打理,於小娘不放心。
「你去什麼去。」程老夫人不贊同地搖頭,「你跟著過去也幫不了他什麼,一路奔波不說,大半年要休養生育,之後還要照顧孩子,還不如安心留在長安等他歸來。」
「母親說得不錯,你便安心留在長安就是了。」程元仲也不贊同於小娘跟他一起去栗洲。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蘭氏一眼,然後道,「至於納妾一事無需再提了,我會挑選一個得力的管家跟過去,事情就這樣吧。」
如此,也如了她所願,不去那荒蕪之地吃苦。
「母親,入夜了,兒子送您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個回去,你好生處理你自己的事情吧。」程老夫人搖了搖頭,拒了他的相送,抬手便讓侍女來扶她起來,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對蘭氏道:「有道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望你日後不會後悔才是。」
「後悔?我有什麼後悔的?絕不後悔。」蘭氏高昂著頭這樣回道。
程老夫人輕嘆:「既如此,便希望你永遠不會後悔吧。」永遠不後悔,也永遠不知道自己有錯,也永遠不知道自己固執所錯過的一生。
昔日恩愛夫妻,終成怨偶啊!
程老夫人垂了垂眼帘,轉了轉佛珠,然後轉頭抬腳離開。
程老夫人一走,程元仲便不想再面對蘭氏這張臉,帶著於小娘頭也不回地離開。
蘭氏見他們離開的背影,男子高大女子纖細,心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她愣了片刻,突然心生許多的不甘和惱怒,袖子一掃,將案几上的茶盞掃落在地。
「我沒錯!沒錯!我哪裡有什麼錯的!」
「是他程元仲有負於我!是他程子城有負於我!」
昔日錦繡良緣,花前月下,兩心相許,他曾說過,要給她最好的生活,許她一世歡喜,她只是不想打理內宅,只想留在長安而已,有什麼錯?
是他有負於她,沒有給她想要的歡喜罷了。
她無錯!
蘭氏如此固執不知變通,程詞頭疼至極,他忍不住勸道:「母親何必執著於此,雖說父親希望您做一個好娘子,可他也盡力做一個好夫君好父親啊。」
在家庭、夫妻之中,程元仲也不是坐享其成沒有付出的。
對外,他年輕時候努力讀書考取功名,為官之時也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怠慢,他拼命地往上爬,不也是為了給家人更好的生活,讓家人不被人欺負嗎?
蘭氏以為,他們家有如今的日子還有她身上的『誥命夫人』的身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對內,他也不好美色,更無納妾之心,也沒有寵妾滅妻,他所需的,不過是一個幫他打理內宅瑣事,在他回來累了的時候,給他準備一盞溫茶的妻子。
可蘭氏不願對家庭付出,多少年過去了,還想過那無憂無慮小娘子輕鬆快活的日子,每日賞花吃酒,吟詩作賦,做盡雅事尋樂。
可人生何止琴棋書畫詩酒茶,還有柴米油鹽醬醋錢。
她也有她要盡的責任啊!
「連你也覺得是我錯了?」蘭氏拔高了聲音質問程詞。
「不。」程詞搖頭,他作為兒子,不敢指責蘭氏的不是,「兒子只是覺得您與父親相處成這樣,將來若是想後悔,怕是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了。」蘭氏輕『呵』了一聲,「反正我也不在意。」
最多就是這樣不好不壞地過著,他納他的美妾,她過她的輕鬆自在,只要她仍舊是程家夫人,是他的妻子,那就沒差了。
程詞頓了頓,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良久,他才問她:「母親當初為何同意我與孟家表妹的親事?」
蘭氏不知程詞為何這樣問,微微蹙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程詞道:「就想知道母親心裡是怎麼想的。」
蘭氏道:「孟家女出身不錯,是同洲大族,家中女眷皆是賢良賢惠,能娶孟家女,你將來也......」
「您瞧,您也覺得孟家女賢良,是個好娘子人選,認為兒子應該娶這樣一個好妻子,將來有她為我打理內宅瑣事,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可見您也認為這樣賢良的女子才是好的,可到了自己身上,怎麼就覺得自己一點不對都沒有呢?」
您這不是只要求別人不要求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