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程嬌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過去二十年,她的眼中只有父親,一心想著爭寵斗小妾,便是你在程家長大,大概也和我一樣,不過是她爭寵的物件罷了。」
「便是如今的大徹大悟,也不過是她一人之悲喜,與我等沒有多少關係。」
程姝在程家長大,處境或許會比程嬌好一點,但她性子倔強,不像孫嫵會順著蕭氏哄著蕭氏,日子也不見得有多好過。
母女之情這東西,真的是不要想太多了,蕭氏就沒有這玩意。
程姝愣住,握緊的手心鬆了松:「你說的對。」
她與蕭氏之間,本沒有如果,蕭氏所謂的大徹大悟,也不過是將自己封心鎖愛,將自己關起來罷了,什麼時候管過他們這些兒女。
或許他們這些兒女在蕭氏看來,都不是多重要的東西。
「我們回去吧。」
程嬌與紀青蓮送程姝回了蕭家,還去看望了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最近有些憔悴,見到程嬌來看望她,還是很高興的:「還是六娘好,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太。」
「外祖母最近身體可好?」
「還好,就是家裡不太平,有些心煩罷了。」
程嬌笑笑道:「我祖母同我說了,三姐以前受過太多的苦,有些事情她確實是不懂,不過她也有好好地改過,若是她有哪裡做得不對的地方,外祖母也儘管教導她。」
蕭老夫人定定地看了程嬌一眼,似乎是有些詫異:「你倒是心善,為她說話,我記得你與她不太對付,也不大喜歡她。」
「喜不喜歡是一回事,但她到底是我姐姐,我總是希望她能過得好的。」
曾經程嬌也想過,程姝嫁人之後多受一些磨難,她心裡就痛快了,畢竟也是她活該,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她又希望程姝能過得平安順遂。
這種奇奇怪怪反反覆覆的情緒,有時候她自己也很迷茫。
她想了想,最終將其歸類為程姝是她的親人,她只是希望自己的親人能好好的。
「你是個好孩子。」可惜蕭家沒有福氣,當初蕭衡娶的是程嬌,那該是多好啊。
「你讓你祖母放心,她到底是我親外孫女,能護著我定然也會護著她幾分的,無論如何,她身上流著蕭家的血,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一樣。」
蕭老夫人和蕭夫人不同,蕭夫人鬧起來,無非是因為蕭家下一代若是交到蕭衡的手裡,與她的血脈無關,她不想便宜了別人,也不想為別人做嫁衣。
在蕭老夫人看來,程姝肚子裡的孩子也是蕭家的血脈,就算是下一代將蕭家交給蕭衡,最後還是回到蕭家自己人手中。
再因為蕭衡足夠優秀,她更是會護著程姝肚子裡的孩子。
程嬌笑了:「多謝外祖母心疼她。」
程嬌與紀青蓮坐在馬車上離開的時候,紀青蓮也忍不住問:「你原諒程姝了?」
程嬌靠在軟枕上,閉著眼睛感受馬車的搖晃,睜開眼看了看車廂。
良久,她笑了笑道:「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就這樣不好不壞地處著吧,若是心情好我就管一管,心情不好就不管。」
「程嬌,你可是說過,我才是你唯一的姐妹的!」紀青蓮強調。
「是是是,你才是我唯一的姐妹。」
哪怕她們不同父不同母,可她們自小一塊長大,形影不離,不是親生更勝親生,在程嬌心中,紀青蓮和程讓是同等重要的。
「你怎麼什麼醋都吃啊,這要是我嫁了人了,天天和夫君膩膩歪歪,你豈不是要酸死了。」
「哼,我哪裡酸了?」紀青蓮不承認自己酸了,「你找夫君我不會找嗎?你等著,我也找一個!」
「好啊好啊,你找啊!」
「你等著,我立刻就找一個,要比謝三郎好看啊!」
兩人吵著吵著就開始打鬧了起來,嘻嘻笑笑快快樂樂的。
春光正好,少年正風華,願只願她們永遠這般無憂快樂。
。
蕭氏站在屋中,定定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錢氏,四目相對,一個仍舊是高不可攀的貴夫人,一個已經是瘦若枯骨,行將就木。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有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細看還能看到細小的微塵漂浮。
「聽說你要見我。」蕭氏的語氣冷漠平靜,「我如今來了,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夫人仍舊是...仍舊是這般高高在上...咳咳......」錢氏重重地咳了兩聲,聲音嘶啞得像是沙沙落葉。
「我知夫人恨我。」
錢氏有些渾濁的目光看著屋頂,仿佛透過時光,看見了過往。
「當年我才十三歲,跟著家人一同逃荒而來,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又與家人失散,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咳,大概和現在差不多吧......」
「夫人心善,見我可憐將我帶了回去,還給了我一口飯吃,我理應是該感恩的。」
「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我覺得命運不公,憑什麼呢?憑什麼你就能高高在上,住乾淨寬大的房舍,穿綾羅綢緞,吃的也是山珍海味,無一不精。」
「而我呢,只能說一個低賤的洗腳婢,低頭彎腰,只為了一口飽飯。」
「我不甘心啊!」錢氏閉上眼,「為什麼我就不能過那樣的日子呢?」
錢氏心中積攢了太多的不平不甘,心態也開始失衡,她滿心滿眼的,也全是富貴榮華。
「我曾跟夫人說,想去伺候侯爺,我會幫夫人爭寵,幫夫人對付楊小娘,可是夫人卻不同意。」
「若是能得侯爺的疼愛,也可以像楊小娘一樣過上富貴的日子,哪怕一點點疼愛,能做侯府的侍妾,那也都好啊。」
「夫人你為什麼不同意呢?甚至我自薦枕席,侯爺也嫌我丑,讓我滾出去。」
錢氏心中那個恨啊。
「你們既然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好過,哈哈哈,你們不知道我那些年是怎麼對程姝的嗎?你們的女兒,跟奴僕一樣伺候著我。」
「我這一生啊,能讓一個侯府貴女如此對我,到死,也是值得了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