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不會和解,她亦然不會

  「怎麼會被打了呢?」

  程嬌有些擔心,先前那個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被人打了呢?

  程讓答曰:「是首陽長公主叫人打的,說他成日不干正事,到處惹是生非,是該打。」

  「是首陽長公主?」程嬌回過神來,鬆了一口氣,既然是首陽長公主叫人打的,那就沒啥事,大概是恨鐵不成鋼,想給他一個教訓。

  「是的。」程讓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是活該,誰人讓他成日到處晃蕩不干正事,阿姐,你別管他。」

  程嬌點點頭,當真是不管了,又與程讓說了一些話,便讓他回家去了。

  彼時,長公主府中。

  首陽長公主一身宮裝華裳,高坐正位,微微垂眸看著跪在眼前的人。

  謝琅嘴角的有些傷,額頭也破了皮,低著頭看著地面,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時,外面的天也陰沉了下來,冷風席捲而過,大雨瓢潑而下,嘩啦啦的,仿佛一顆一顆雨水重重地砸在人的心頭上。

  屋子裡的侍女安安靜靜地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如今可是清醒了?」首陽長公主的聲音壓得極低,「成日吃酒聽曲賞舞,放浪形骸,你像是個人樣嗎?」

  「兒子一直以來都清醒得很,也知曉自己想要什麼。」謝琅依舊低著頭,「現在這樣自在隨性的日子,也是很好,讓母親失望了。」

  「你舅舅說讓你去金吾衛。」

  「不去。」謝琅笑了笑,眉眼之間儘是肆意無畏,「如今這般逍遙自在的日子多好,去什麼金吾衛,這是人家上進子弟的差事,我這個紈絝可不合適。」

  「母親一心忙於公事,以前不曾管我,如今也不必管我了。」

  「你的意思,是本宮忽略了你?」

  「不敢,只是覺得一直像以前那樣就好,我便是這般了,母親也不必對我有什麼期待,畢竟期待多了,失望也就越多。」

  「聽說你接了程六娘的如意鈴,可是願意娶她?說起來,你也到了及冠之年,也是時候該娶一位娘子回來了。」

  「不娶。」謝琅抬起眼,眼底有些譏笑,「兒子只是見她呆呆傻傻的,想逗逗她,哪裡會真的娶她呢?母親也不必聽外面的那些傳言,覺得我真的要娶她。」

  「她這般小娘子,膽子也小得很,若是我將她娶回來了,天天在外面玩不著家,那她豈不是天天哭,煩都煩死了,娶回來做什麼?嫌日子太好過了嗎?」

  「你當真是不願?」

  謝琅無所謂地笑笑:「像是我這般兒郎,能瀟瀟灑灑過一輩子,便是我所求的,娶妻什麼的,都是浮雲。」

  「母親也莫要問我娶誰了,若是無事,兒子便告辭了。」

  說著,他便起身,微微作揖行禮,也不等首陽長公主應下,便轉身大步離開。

  便是外面還下著雨,他也不懼,一腳踏入院子,冒著風雨離開,一刻也不想多留,回到家中之後,他又藉口病了,關了院子的門,誰也不想見。

  平清王倒是去看了他,見他臉上還帶傷,有些無奈。

  「你也別怪你母親,她只是希望你成器,你身為她唯一的兒郎,卻如此不成器,丟盡她的臉面。」

  平清王到底與首陽長公主做過夫妻,大約是知曉她那要強的性子,還是這大盛朝手掌兵權的長公主,自然是看不得兒子只是個紈絝子弟。

  謝琅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心中卻道,若是我優秀一些,估計白骨都埋在地下了。

  「陛下也與我說了,你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個事,讓你去金吾衛歷練歷練,其他的日後再說。」

  「不去。」

  「怎不去?」平清王眉心都擰成川了,「這一次你非去不可,你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兩歲,我已經跟陛下應下了,再過一個月便去上任。」

  「你也別想著賴著不去這一套,你若是敢不去,今後就別進我家的大門,我沒有你這樣沒有出息的兒子!」

  「總之,你自己看著辦吧。」平清王擱下這句話,也趕緊離開,一點都不想和這個兒子說話,說的越多他越是生氣。

  謝琅看著他甩袖離開,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許久未動。

  等到天都完全黑了下來,有隨侍進來掌燈,屋裡才有了一些明亮,慢慢照亮這一間屋舍。

  這時候,他這才回過神來,閉眼聽了聽外面的雨聲。

  雨停了不少,但還在飄著雨絲,天地被雨水浸濕,檐下的燈籠點亮,散發出光芒照亮小小的一片天地。

  「郎君,先上些藥吧?」

  「不必。」謝琅伸手摸了摸嘴角上的傷口,並不在乎,「小傷罷了,畢竟她大約也不想擔起打死兒子這種名聲。」

  「可是...難不成郎君與長公主便一直這樣下去,沒有和解的可能嗎?畢竟也是親母子......」

  「和解?」謝琅輕輕呵了一聲,諷刺意味顯而易見,「她恨我,見不得我好,哪裡是能和解的?」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便知曉,他的母親一直將下嫁平清王、將有他這個兒子視為人生污點,很想要他的命呢!

  但凡他優秀一些,她看向他的目光就冷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忍不住要將他弄死。

  小時候吃過虧,險些沒了命,他才學乖了,做一個無能的紈絝,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讓他與她和解?

  他不會和解,她亦然不會。

  「無需再說什麼,下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隨侍領命,拱手一禮,而後退了出去。

  待隨侍離開之後,屋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唯有燭台上的燈燭安靜地燒著。

  謝琅伸手在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了那一對如意鈴,放在手心裡捏了捏,目光卻一寸一寸冷了下來。

  是啊,不能是這樣下去了。

  幼時,他還小,為了活下去,只能如此苟活。

  可他如今已經長大了,雖然能力不足以與這權傾朝野的首陽長公主相抗衡,但保護自己,也是可以的。

  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他的命運。

  總好過一生便這般無趣無能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