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荀今年二十又二,早已到了成親之年,這些年因著一直在北疆,這才耽擱了。
這一次他歸來長安,也是要把婚姻大事解決,至少得留個子嗣下來,免得若是死在戰場上,連個子嗣都沒有。
可能是世人皆有難處,但武將總是特別難,碰見太平年間也就罷了,若是遇見打仗的時候,那真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連命都沒了。
像是霍家人,他們男兒輪流守在北疆,北戎狼子野心,時常來騷擾,一年少不得要打一場兩場的,多的時候四五場,這還是他們能守得住,將敵人打退的情況下。
就算是小打小鬧,可只要打起來了,就有喪命的可能。
而且他們還有一苦,便是與家人不能時常見面,人在邊疆,家眷則是留在長安,相隔兩方,想見都難。
便是能接過去團聚,可為了避免當權者的猜忌,還不能全部接走,要留下幾個,留有牽掛在此,當權者才能放心,故而最多就是讓小夫妻倆團聚,好多生幾個孩子。
因此種種,武將家族娶妻並不看重身份地位,相貌過得去就行,但一定要品性好,還要能生,最好是多生幾個。
「衛國公府有在相看小娘子了?」程嬌微訝,「倒是沒聽說。」
達奚玄魚笑道:「衛國公府素來低調,而且事情也沒成,知道的人除了相看的本人,知道的是少之又少,或許我們聽說的時候,就應該是定下親事了。」
達奚玄魚說話間,垂眸看了看酒杯,小口飲了一杯,桃花酒酒味很淡,還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可不知怎麼的,她心裡頭泛起了微微苦澀。
按照道理來說,她上一世有負於他,也耽擱了他,今生他能尋得良緣也是她所求的,願他平平安安,與娘子白頭到老,再多生幾個兒女,兒孫滿堂。
可似乎又覺得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般,大概人便是這般賤,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在失去的時候才覺得不甘和茫然。
臨近申時,眾人各自散去,程嬌帶著達奚玄魚回了臨安侯府,剛進門,程嬌便想法帶著達奚玄魚去拜見程老夫人。
「二郎君回來了。」有侍女給她報信。
「二兄回來了?」程嬌微訝,「他從金州回來了?他這一趟可是順利?」可否從楊家要到錢了?
那侍女自然是不知,她搖了搖頭道:「二郎君是和楊家人一起回來的,如今都在福安堂呢,六娘子要去拜見老夫人,便等等。」
「什麼?楊家人也來了?」程嬌一驚,臉色也有些微妙,心中猜測楊家是不樂意出這個錢,但又害怕臨安侯府,這才親自登門,打算和臨安侯府扯皮。
程嬌擔心程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於是對達奚玄魚道:「我祖母那裡有客人在,晚一些再帶你去拜見,不過我心中不放心,想去看看,我讓鈴鐺先帶你去我院子裡如何?」
達奚玄魚心道,程老夫人是什麼人,還能應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楊家,讓她儘管放心就是了。
不過她想著程嬌到底是沒經多少事,日後要面對這些事情也多著呢,就當是累積經驗了,也沒開口。
「那你便去吧。」有程老夫人在,總不至於讓她受欺負了,不過達奚玄魚想了想又問,「可要去拜見你在母親?」
那侍女道:「夫人再也福安堂。」
程嬌立刻就道:「先不拜見了,我昨日便派人去同她們說過了,是你要來住一日,等晚些她們空閒了再說。」
「也好。」達奚玄魚點了點頭,然後便讓鈴鐺給她領路去四閒苑,程嬌帶著鈴鏡轉頭便往福安堂走去。
她走到福安堂院子門口的時候,沒聽到屋子裡有吵鬧聲,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沒吵起來就好。
「六娘子。」有侍女侯在門口,見她來了屈膝一拜,「六娘子可是來見老夫人的,老夫人說了,她今兒個有事,讓諸位娘子都回去吧。」
「我聽說二兄回來了,還帶著楊家人回來了,不知可是真的?」
「回六娘子的話,確實是真的,楊夫人這會兒就在裡頭和老夫人說話呢。」
「楊夫人?」
「是楊老夫人。」侍女解釋道。
因著如今的楊家還是楊府尹當家,故而楊府尹的夫人自然是被稱為楊夫人,而之前楊寶綠的生母楊宋氏,則是被稱為楊少夫人的,但她年紀也不小了,也被稱為楊夫人。
程嬌聽了這解釋便明白是誰了,點了點頭又問:「祖母如何?他們可是有欺負祖母?」
侍女道:「六娘子放心吧,老夫人......」
「誰人在外頭說話?」屋子裡傳來了程老夫人的聲音,不多時,便見吳傅姆從裡頭出來了。
吳傅姆見了程嬌,笑了笑:「是六娘子回來了,不是說與幾位友人吃茶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程嬌道:「散了就回來了,傅姆,裡頭......」
吳傅姆看了她一眼,然後道:「六娘子既然來了,便進去坐坐吧,老夫人讓你進去。」
「真的?」程嬌頓時有些不敢置信,要是換做往日,既然程老夫人讓人攔了,就不會讓她們進去了。
「自然是真的。」吳傅姆看向她的目光柔和,「外面冷,六娘子快隨我進去吧。」
「好。」
於是程嬌便跟著吳傅姆進了院子,然後往正房走去。
前兩日下的雪還未消融,福安堂的院子裡也是雪白一片,抬眼看去,薄雪覆蓋,寒涼蒼寂一片,寒風吹來之時,還吹起了一些雪花。
程嬌下意識地攏了攏斗篷,險些打了個哆嗦。
冬日可真冷啊。
程嬌隨著吳傅姆進了正房明廳,這會兒明廳里的人分主客坐著,臉色都不太好。
吳傅姆領著程嬌上前去,打破安靜:「老夫人,夫人,縣主來了。」
程嬌上前去行禮:「拜見祖母,拜見母親。」
「是六娘來了啊。」程老夫人緩了口氣,似乎剛才的冷意都散去,招手讓她上前,嗔怪道,「你這孩子,天兒這麼冷,怎麼還惦記著來看望祖母。」
「穿著這般單薄,可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