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侯爺來了?」楊小娘豁然站了起來,滿臉的不敢置信,她上前說抓住那報信侍女的手,「侯爺真的來了?」
「是...是真的......」侍女被她抓得有些疼,但又不敢吭聲,只能任由她抓住,「可是要將侯爺請進來?」
「請進來?」楊小娘一愣,轉瞬面露掙扎,最後咬牙道,「不,不必請進來了。」
請進來還有什麼用?
元娘都走了,如今他便是來了,元娘也見不到了。
至於她...自從程娥不是臨安侯親生的事情被楊宋氏捅出來之後,她與臨安侯就沒有以後了,臨安侯見了她怕是向掐死她,還不如不見。
楊小娘死死地咬牙:「我去與他說幾句話,然後讓他離去就好了。」
楊小娘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往外走去,走到禁閉的門口,她盯著大門看了好一會兒,就在那一會兒,她與臨安侯之間的過往前塵湧上心頭。
她眼睛一紅,忍不住落下淚來。
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是刻意接近臨安侯的,想讓他帶著她離開楊家。
她知曉楊家容不下她,楊宋氏恨她入骨,一心想除去她,便是她那所謂的『父親』也在掂量著能用她給楊家換來多少利益。
千里追著臨安侯到長安是真,她確實向跟著臨安侯,哪怕是為妾,程娥也只是意外。
她以為自己只是利用他的,可見他對她這樣好,一心為她著想為她謀算,楊小娘的一顆心也落到了這個男人身上。
因為程娥的身世,她對他心中有愧,所以在得知懷了程諒的時候,她也曾滿心歡喜,覺得自己終於為他生一個孩子了,也不算是太對不起他。
二十年過去了,若是沒有後來發生的種種,程娥的身世被揭穿,或許他們這一輩子都能像以前一樣好下去。
可到底是發生了。
這個世間上,但凡是個男人,都不准許自己的女人有別的男人,更何況她當初還騙了他,讓他以為程娥是他親生的,讓他給別人養女兒。
這樁事,是這輩子都過不去了,他非但不會原諒她,還厭惡她至極,恨不得親手掐死她,以泄心頭之恨。
「侯爺......」楊小娘聲音沙啞,面帶悽然。
外面的敲門聲頓了頓,默了片刻,才傳來一道男聲:「開門。」
是臨安侯的聲音。
楊小娘身子一軟,然後靠著門坐了下來,擦了擦眼淚對外面的人道:「侯爺您回去吧,元娘...元娘已經下葬了,您如今便是來了,也見不著她了,便不必進來了吧。」
「至於妾...妾便不見侯爺了,免得污了侯爺的眼,惹了侯爺生氣......」
古時李夫人病重,傾城之貌不再,掩面不肯再見漢武帝,還說什麼色衰愛弛,如今她隔著這一道門,也不敢見臨安侯,不見或許他還能想起她一點點好,見了只剩下怨與恨了。
昔日恩愛痴情兒,原作鴛鴦為比翼,如今隔門見不得。
「侯爺,昔日的種種,是妾對不起你,這些年來,妾心中也良心難安,如今得此結果,能保住一條性命,已然是侯爺和老夫人開恩。」
「侯爺今後便當妾是死了......」
「開門!」站在門口的臨安侯臉色發黑地打斷了她的話,「你若是再不開門,本侯便讓人撞門了。」
「侯爺......」楊小娘靠在大門上,語氣悽然,「元娘已經下葬了,您如今便是進來了,也見不到她了,何必呢?」
「若是...若是您對她還有一丁點的父女之情,日後便多照拂一下大郎二郎這兩個孩子吧,這兩個孩子在梁家處境艱難,我也是個無用的,幫不上什麼忙,如今便厚顏求侯爺關照......」
「侯爺,元娘臨死之前一直在等您,也放不下兩個孩子,如今侯爺來了,若是也願意照拂這兩個孩子,元娘在泉下有知,也該安息了。」
「侯爺,您回去吧,妾明日便去落髮出家,願此生吃齋念佛,祈求侯爺平安長久......」
臨安侯站在門口聽著她說了好一會兒,原本壓在心頭的怒意也散了許多,沉默許久之後,轉身上馬,甩下一句「回府」,便騎著馬往前走去。
門裡的人聽見了馬蹄聲遠去的聲音,打開門縫往外看了一眼,見人已經不見了,又關上門,對楊小娘道:「小娘,侯爺已經走了。」
「走了......」楊小娘眼淚停了片刻,她伸手抹去,打開門一看,只見門口空蕩蕩的,一陣寒風灌來,令她渾身發冷。
「走了好走了好......」楊小娘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可為何心裡空蕩蕩的,天地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她的人生,仿佛徹底失去了意義。
「走了好啊...你我此生,當真是不必再見了......」楊小娘喃喃自語一陣,頹然地坐在地上捶著心口大聲地哭了起來。
「這都是我的命啊!我的命啊!」
若是她早點遇見臨安侯該多好?若是她生下的程娥真的是臨安侯的女兒該多好?
她或許便不會有今日的下場了,她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縱然不是他的妻,卻也是他一生最愛護的女子。
可惜了......
楊小娘哭著哭著,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
另一邊,臨安侯騎馬回了臨安侯府,他剛剛下馬往門口走,管事便走了出來。
「侯爺,您終於回來了,老夫人讓您回來立刻去見她。」
「母親要見我?」臨安侯最近整個人都頹廢了許多,今日更甚,眼底有一圈青黑,鬍子也沒理,冒著亂糟糟的青茬,身上還帶著一股濃重的酒味。
「正是。」管家低下頭來,「不過侯爺您還是換一身衣裳再去見老夫人,免得老夫人生氣。」
臨安侯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味,頓住,好一會兒才道:「本侯知道了。」
說罷,他便越過管家往府里走去,然後回了正院。
這會兒程讓正在院子裡坐著喝茶,見他這副模樣回來,眉頭一皺,冷笑出聲:
「喲,程侯這是從哪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