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也不知。」
程老夫人微微錯開目光看向門口,語氣平靜,「但元家能輕而易舉地掏出四十萬兩銀子,勢必會引來許多人的目光,想方設法地想要搶奪元家的東西。」
程嬌有些愣怔,也與她分析道:「因為這四十萬兩,元家內部恐怕會鬧起來,若是再有外人覬覦算計,可謂是內憂外患了。」
也不知他們可否平安度過這一劫。
程老夫人點頭贊同:「所以你要記得,不管權勢和錢財,都不能太過了,太過了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平日裡也要與人為善,莫要無緣無故地到處惹是生非得罪人,元繹這般下場,例子也多了去了,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祖母放心,六娘知道該怎麼做的。」程嬌使勁點頭,她自然懂得這些道理的。
程嬌到底沒有如程老夫人說的將陛下的賞賜取走一半,只挑選了一些她想要的,大約有五分之一,餘下的便給了程家。
她雖然愛財,但也不是沒良心,這一次程家對她甚是庇護,為她報仇為她應付元家也是盡心盡力,不能什麼好處自己都撈了。
至於那頂七葉花冠,她有些捨不得,於是便指明了留給程讓將來娶妻所用,這一次程家兄弟姐妹裡頭,程讓為她做的事情最多,給程讓也合情合理。
對於她的退讓,程家上下都覺得很欣慰,就算是酸得能擰出汁來的程妍程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倒是程姝對於此事很是不解,第二日還親自跑了一趟四閒苑。
「分明是陛下賞給你的東西,祖母也說了你可以留一半,你為何自己只留了一些?」程姝當真是十分困惑,「難道你不喜歡這些東西?」
這不應該的啊,程姝隱約知曉,她這個六妹與她一樣的愛財。
此時屋內安安靜靜的,程嬌靜坐在案幾前正在點香,壓灰填粉,然後點燃,動作一派優雅文雅,頗有幾分歲月安然之感。
「倒不是不喜歡。」蓋上香爐蓋子,有輕煙裊裊燃起,程嬌的表情也極為柔和,「只是家族如此護著我,我沒有什麼好報答的,這些東西就當是我奉上的報答了。」
「付出與回報,本來就是相互的東西。」
「家族庇護我,我給予家族回報,家族覺得庇佑我是值得的,我是懂得感恩的,是有良心的,等下一回我遇見了什麼事,家族也同樣會庇護我。」
「相反,若是什麼好處我自己都撈著,家裡人或許不說什麼,但付出太多得不到回報,總叫人心中有些不平,下一回,未必會全心全意護著我了。」
放棄這些賞賜之前,程嬌也是想了許多的,最終決定放棄,將這些東西給了家族。
想到這裡,程嬌看了程姝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瞼,慢慢道:「有時候屬於自己的東西,是決不能退讓,有時候也需要寬懷一些,做人不能太貪心。」
「如何區分?」程姝忍不住問。
程嬌掃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只是拿起邊上的話本子靠在椅子上繼續看下去,邊上的小火爐安靜地燒著,茶壺裡的茶樹咕嚕嚕地翻滾著。
程姝被她突然不說話了弄得有點愣,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六妹,如何區分什麼時候不能退讓,什麼時候可以寬懷大方?」
「看你自己了。」程嬌頭了不抬。
「看我自己?」程姝微微皺眉,面上滿是困惑。
「可不是看你嘛,看你心裡怎麼想的,且看你自己覺得值不值得舍不捨得。」
「值不值得舍不捨得?」程姝聞言愣了片刻,神情有些茫然。
「正是如此。」一切的衡量,不過都緣自自己覺得心中可不可以舍,覺得值不值罷了
程姝走的時候還有些恍恍惚惚的,程嬌轉頭與鈴鏡吐槽道:「她是沒有事做嗎?下個月就要出嫁了,怎麼還有時間往我這邊跑?」
其實程嬌也看得出來,程姝有想要與她和好的意思,故而才時常往四閒苑跑,但程嬌是真的不想與她和好。
想到夢中的淒涼下場,程姝雖然不是主謀,卻也是幫凶,她實在是沒辦法跨過心中那個坎與程姝做什麼好姐妹,再加上這一世程姝還陷害過她,能不找程姝算帳已經是算她大度了,還想她咋滴?
程姝如今總在她面前晃,實在是令她有點煩,想開口趕人,又有些說不出口。
鈴鏡跟在程嬌身邊多年,自然是知曉她心中的糾結的,笑了笑道:「娘子莫惱,下個月三娘子就要出嫁了,便是她想來娘子這裡也來不了了。」
「只是娘子當真不打算與三娘子和好了嗎?婢子瞧著三娘子如今也是真心想與娘子和好的。」
程嬌搖頭:「我知她是真心,可我心中終究是意難平,現在這般各自安好就好。」
鈴鏡輕嘆:「若是三娘子剛回來的時候能和現在一樣,那該多好啊。」
「那是不可能的。」程嬌搖頭,「她剛回來的時候,對程家所有人都有太多的不滿和怨恨,沒有一條路走到黑報復程家已經是萬幸了。」
也是這個道理。
鈴鏡道:「或許只是三娘子與娘子沒有緣分。」
接下來這幾日,程嬌繼續學著喝茶、插花、焚香、練琴,這些程老夫人要求的,以用來沉積氣韻,讓她及笄禮那日做一個優雅的女郎。
程嬌反對無效只能認命。
月底最後一日,又到了程老夫人考察孫女鋪面的日子,因著初二便是程嬌及笄禮了,故而程老夫人將這一次的日子往前提了提。
親自指點了一下孫女們,程老夫人微微有些疲累,剛想讓幾個孫女離開,便聽到有人來報,說程娥身邊的人求見。
程娥啊......
程老夫人也是許久沒有聽說過程娥的事情了,想到程娥的病情,心頭咯了一下,便讓人將來人請到福安堂問話。
來人剛剛行禮,程老夫人便問她:「你家主子如何了?」
是不是已經沒了?
程老夫人閉了閉眼,心頭像是壓著什麼東西,悶悶的難受。
程娥不會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