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他沒有她這個女兒,她也沒他這個父親

  當時場面混亂了一陣,侍女忙是上前將程娥從地上扶起來,讓她重新坐回輪椅上。

  程娥坐在輪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蒼白的臉上還有不正常的紅,整個人仿佛是用白紙剪出來的紙人似的,輕輕一碰就能碎了。

  不過她這一摔,也是硬生生地將臨安侯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

  二十年的父女之情也不是作假的,見程娥身體如此,臨安侯這滿心的痛苦和怨憤也發泄不出來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程娥一眼,冷哼了一聲,坐在位置上。

  程老夫人一直坐在主位上聽著,見這架算是吵完了,目光掃過屋裡所有人,冷靜道:「今日將大家叫過來,便是為了這事,元娘是楊小娘與其兄長的孩子,並非程家血脈。」

  「從今之後,她的任何事,都與程家無關了,你們今後誰人也不准管她的事,她與你們可不是親人。」

  「至於楊小娘,如此無恥歹毒之人,程家是容不下了,我打算將她交給楊宋氏,算是將她還給楊家,由他們楊家處置。」

  「祖母這話我可不同意。」程姝突然出聲,表達了對這個結果的不滿,「程娥既然不是咱們程家的血脈,可占了咱們程家多少好處,怎麼能就一句『從此之後無程家無關』便算了呢?」

  「還有楊小娘,既然犯下如此大錯,哪裡是將她放回楊家就算了呢?」

  程姝對程娥、楊小娘以及臨安侯恨之入骨,如今碰上了這樣的好機會,豈會輕易放過她們?

  不將她們踩到泥里,她就不是程姝了。

  「那你覺得如何是好?」程老夫人抬眼問她。

  程姝笑了笑,慢慢道:「程娥既然不是咱們程家女,那咱們程家給了她的東西,自然是要歸還的,我可是聽聞她出嫁之時十里紅妝,便是一塊布,都得給我還回來。」

  「還有她從小到大,程家教養她花費了多少錢銀,也一個銅板都不差,全數還回來,她若是有,便自己還,若是沒有,咱們就向楊家討要,畢竟咱們是在給楊家養的孩子。」

  程姝的一番話,令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若是按照程姝的算法,這怕不是連程娥的一張皮剝了指不定都不夠還的。

  程娥的臉色更是寸寸雪白,惡狠狠地看向程姝,那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程姝也不懼她,衝著她微微一笑,眼中的快意絲毫不掩。

  一直坐在邊上的蘭氏忍不住道:「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過分嗎?沒有吧?」程嬌抬起眼,也說了自己的意見,「我倒是覺得三姐這建議很好,既然她都不是程家人,那從程家得到的一切,自然是要還回來的。」

  「難不成叔母覺得程家養她是應該的?」

  「我沒說這話,你莫要胡說!」蘭氏這才剛開口就被頂了回來,頓時一陣氣惱。

  這程嬌和那謝琅不愧是一對兒,一樣的讓人討厭。

  程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蕭氏看了蘭氏一眼,不滿道:「弟妹,這是長房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嘴,我倒是覺得三娘的建議不錯,她程娥拿了什麼,便全數歸還回來。」

  「還有楊小娘,還給楊家做什麼?她不是如此下賤,未出閣便與長兄苟且嗎?這離不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賤人,不如便將她發賣了出去。」

  「蕭氏。」程老夫人擰眉,「楊小娘可到底生了二郎,你忘了嗎?」

  楊小娘到底生了程諒,程諒是程家血脈,若是他的生母被賣到那種地方去,過得如此不堪,他有什麼顏面?

  「不必送回楊家。」臨安侯突然開口,「尋一個庵堂,讓她出家為尼,就此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父親對楊小娘可真的是愛惜得很啊。」程嬌挑眉,不緊不慢地開口,「楊小娘若是回了楊家,她弄出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沒什麼好日子過,父親這是捨不得楊小娘去受苦呢。」

  「再說了,楊小娘回去之後,豈不是要和她的那位兄長朝夕相處,到時候死灰復燃,指不定重新在一起了,父親這是捨不得了吧?」

  「你...你休要胡說!」臨安侯被戳到了痛腳一般,氣得臉都黑。

  他本來想像往常一樣大罵一句『逆女,給我閉嘴』的。

  可他看著程嬌這一副看他好戲很開心的模樣,竟然有些罵不出來了,這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最終只能憋出這一句。

  十幾年歲月仿佛很長,又仿佛轉瞬便過去了,小時候走路還搖搖擺擺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明媚的少女。

  他看過程娥從小到大的樣子,那個女兒,是被他捧在手心裡一天天長大的,可程嬌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他已經沒什麼印象了。

  就好像是...好像是他沒有她這個女兒,她也沒他這個父親一樣。

  還有程姝,程姝自小就流落在外,那些年被錢氏羞辱折磨,為孫家人為奴為婢,受盡了苦楚,她回來之後,他也不曾多看過她一眼,甚至為了程娥,還想毀了她。

  他一生之中有四個女兒,孫嫵暫且不說了,他最寵愛的程娥不是他親生的,程姝對他恨之入骨,程嬌對他毫不在意,甚至很樂意看著他倒霉。

  再看看坐在屋子裡的幾個兒子,程謙依舊是一派沉穩平靜的模樣,並不在意他心中是怎麼想的,程讓與程嬌差不多,這些年對他有很多的怨言,這會兒樂得看他倒霉。

  至於程諒,面上倒是慌亂害怕的,可他如今看著這個以前愛護的兒子,心中也委實是膈應,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這些兒女,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父親。

  是怎麼讓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此冷漠呢?

  臨安侯只覺得心頭有一股酸脹一涌而上,然後又開始寸寸變冷。

  他閉了閉眼,不願去回想那些年的過往,忍著心中難受道:「是,我是不肯放她回去與她兄長相聚。」

  「我雖然恨她騙我,可二郎到底是她生的,為了二郎,就讓她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