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被摔碎在地上,爛在這污髒的泥潭之中。
她原本以為一切皆是她自己的命,她也認命,也從來不敢想過,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
原來她本該尊貴至極的人,可卻被人鳩占鵲巢,奪走了她的身份,享受著屬於她的人生和尊榮。
如此,
她豈能不瘋?豈能不恨?
程姝瘋瘋癲癲了好幾日,待清醒過後,毅然來了長安城,只為求一個公道,奪回屬於她的一切。
只是還未等她與臨安侯府的人相見,程嫵便找到了她,派人將她抓了起來,又送了回去交給她養父母。
她的養父母生怕她搶了程嫵的富貴,便將她關在地窖里,打算就這樣關著她一輩子。
她瘋瘋癲癲地不知過了幾年,有一天終於跑了出去。
之後她便到處流浪,偶然聽到有人議論,原來那太子也是個冒牌貨,真太子歸來,一切真相大白,程嫵這個太子妃與臨安侯府一干人等皆被問罪。
她聽聞程嫵與臨安侯府的下場之後,終於是清醒了過來,仰天大笑三聲,只覺得老天爺有眼,惡有惡報。
不過卻也聽說這個程嬌是個幸運的,臨安侯府被問罪,而她的郎君蕭衡卻立下大功,年紀輕輕已經位列宰相之位,乃是本朝最為年輕的宰相。
程嬌沒了臨安侯府,仍舊可以做她尊貴的宰相夫人。
程嬌啊......
可真是一個幸運的人啊,竟然有一個做宰相的郎君。
若是、若是她能有這樣的一位郎君,那程嬌的人生,豈不是她...她的了?
想到這裡,程姝心頭狂跳。
程嫵能奪走她的人生,那她為什麼不能奪走別人的人生呢?
而且如今臨安侯府固然富貴,可等日後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她回來臨安侯府,一是為了報前世之仇,二嘛,不就是借著臨安侯府給自己尋一門好親事嗎?
那蕭衡,不正是最好的人選嗎?
程嬌見程姝的臉色一變再變,看向她的目光越來越是熱切,忍不住擰眉:「三姐怎麼這般看我?」
瞧著這眼神熱切得,她都以為自己是那招花引蝶的謝三郎了。
程姝越想越是激動,忽然聽到程嬌的聲音,嚇了一跳,那些激動的情緒如同潮水般退去,然後寸寸寒涼。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六妹生得實在是好看,也不知道日後要便宜哪位郎君,而且六妹的名還喚作阿嬌,真的是好啊,嬌嬌女郎,灼灼芳華,果然是人如其名。」
程嬌聞言一笑,眉眼彎彎:「哪裡比得上三姐,三姐清麗婉約,當得姝麗無雙之稱。」
程姝到底想打什麼主意,程嬌不清楚,但也不外乎是錢財、男人這兩種。
要是為了蕭衡,那蕭衡如今也與她無關了,程姝自己想撿就去撿去。
但若是為了錢財,程姝若是敢覬覦,她定然不會退讓,也不會客氣的。
管程姝前世還是今生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又不是她欠的她,冤有頭債有主,找債主去!
「便宜哪位郎君?」一旁穿著藕荷色齊腰襦裙的程嫵輕輕壓了壓嘴角,笑出聲來,「三妹你今日才回來,自然是不知,咱們這位六妹,指不定就要嫁入平清王府去了。」
「平清王府?」程姝一愣,有些懵。
什麼平清王府?
程嬌不是該嫁入蕭家嗎?
「正是。」程嫵輕笑,「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咱們這位六妹給人家府上的三郎君送了如意鈴,對方還接了,如今外面已經傳得到處都是。」
雖然早預料會傳出來,但這會兒一聽,程嬌是臉皮都僵了。
「三妹可能還不知那平清王府三郎君,是這帝城有名的紈絝子弟,據說今日他離開春日宴之後,便去了蓬萊仙居與一眾紈絝子弟喝酒,而後又轉道去了平康坊。」
「據說是平康坊最近來了一個很會跳舞的妓子,能跳趙飛燕的掌中舞,他們這是去看那妓子跳舞呢.....」
程老夫人聽聞這個,臉都黑了:「二娘莫要胡說,平清王府什麼門第,咱們家的女郎可配不上他們家的郎君,日後這事情不必再提了。」
程老夫人一聽這個就生氣,之前程嬌說她將如意鈴送給了謝琅,她還差人去打聽,知曉人又去了平康坊看妓子跳什麼掌中舞,簡直是不能容忍。
想到這裡,她掃了程嬌一眼。
她這孫女是眼瞎呢還是腦子被漿糊糊住了,就算是當時非要選一個郎君,她難不成就不能選謝珀,怎麼偏生是這個謝琅?
程嬌縮了縮脖子,也覺得頭有點大,她也是沒料想到好嘛,她以為那謝三郎會拒絕的,哪知他竟然接了,搞得她心裡也很慌。
她真的是不想要一個時常出入平康坊、不知道給她找了多少個妹妹的郎君!
「這怎麼行呢!」
程姝突然出聲,語氣還有些急。
在場的人聞言都看向她,程老夫人微微擰眉,對她道:「三娘,你不知曉那謝三郎是什麼人......」
「三娘是不知謝三郎是什麼人的,可三娘小時候也悄悄跟隔壁的老先生讀過書,書上有言,君子重諾,一諾當得千金,絕無反悔。」
「六妹既然贈了謝三郎如意鈴,謝三郎也接了,那、那便是不能反悔了啊......」
此時,程嬌與蕭衡的姻緣還未定下,若是...若是程嬌嫁給了那什麼謝三郎,那豈不是說她更有機會嫁給蕭衡。
程姝心裡激動了起來。
正在這會兒,有聲音從門口傳來:
「什麼君子一諾,阿姐不過是個小女子,當得什麼君子,再說了,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有了如意鈴,也需得是長輩點了頭同意,才算是作數的。」
程嬌抬眼看去,正好是見程讓從門外走來,走近的時候還惱怒地瞪著她一眼。
程讓上前去給程老夫人與蕭氏行禮,然後對程姝道:「三姐才剛回來,小弟便當你無知,莫要以為讀過兩本書,識得幾句話便當作是什麼聖言。」
「那不過是束縛人的東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