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蓮華陷入極端惡劣的處境。其實就連吞佛童子本人,亦不清楚究竟該抱著何種心態旁觀。但常年來習慣性地掩飾之下,吞佛童子仍能不動神色的隱瞞真實想法。
所以縱是心忖疑竇的伏嬰師,一時也無法從一名連自己都騙過的魔身上,找出任何端倪……
異度魔界內,心思莫測的魔過了一關;身在苦境的聖尊者,卻無此等幸運。
背叛、栽贓、落井下石,重重阻礙擺在明前,一步蓮華仍須以最平和的心態,去面對一切困難。尤其,是他被一體同源的黑袍魔者,攔住去路的時候。
「一步蓮華,曾幾何時,主導情緒的人,一直是你。現在,卻如境射一般,吾觀看你的憤怒,竟遠遠超過當初的吾。聖尊者,這種自然的人性,才是該有的模樣啊。」言語,包含著風水輪流轉的戲謔。襲滅天來神態悠然,並不急於消滅一步蓮華。
「類似他化自在天的魔障,動搖不了吾。」
魔劍在體內生根、身受老太君沉掌,傷勢未愈的一步蓮華,如今只不過苟延殘喘,面對魔者勝算已是寥寥……但,一步蓮華搖頭回答同時,卻已少見做出攻擊的姿態。
「眾生沉·淪苦海,佛法無邊刻度。你要先殺吾,還是爭取時間,先救你的蒼生呢?不言不動?聖尊者,你是真心無情,或是假意無情呢?」
襲滅天來手化一出慘絕人寰的戲。蒼生受難的景象,不斷折磨聖者慈悲。無聲佛淚垂落,正見佛者最深重的悲痛,但卻容不得遲疑猶豫,七佛滅罪之招果決出手。襲滅天來應聲化招,足下卻已讓開去路。
「聖尊者,蒼生與吾,你選擇先消滅我。是你的慈悲,死了麼?」
「二分法的心理之爭,對吾無效。」
終是不忍再見更多無辜喪命,一步蓮華決然踏前離開山崖,前往受災的村落。相互忌憚未解,背後的襲滅天來亦未趁機出招,只是似笑非笑。
「說出這句話,表示你的怒火高漲。一步蓮華,你擺脫不了吾。從今以後,吾會時時刻刻出現在你身邊,讓你更加的忿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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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穹,風動雷雲,亟雷不休。紫宮太一人方踏上絕地,便見迎面奔雷直掃,立運太極之氣捲地而起,太極身法靜中生、動中取,以圓柔之力,接化戤戮狂狶剛烈迅雷之刀。
「好啊,上次接觸匆忙,這次一看,小子你果然有號崑崙的真傳,再來!」
「且慢,太一此番前來,並無意與閣下動武。」
戤戮狂狶嗤笑道:「不是替號崑崙報仇,難道是好心替我解開貫脈釘?」
「為什麼不呢?」
「哦?」
見對方三人有備而來,戤戮狂狶雖是為人粗狂,亦不會放下警惕,望著紫宮太一道:「你確有底氣、夠資格為我拔釘。但若無任何附帶條件,打死我都不相信。」
「不錯,我們希望你能消除血月之禍,順帶去見一個人。」
「一換二,你們當我不懂算數嗎?」
風隱仙搖頭說道:「我們要是三人聯手,功體不全的你必然討不了好。而且,你我之間並不熟悉,我們又如何肯定,為你解開貫脈釘之後,你不會反悔?」
「反悔?戤戮狂狶說一不二!」
像被質疑信用深為不滿,戤戮狂狶叉腰怒吼。風隱仙面色不變道:「先消除血海之禍,然後太一再替你解開貫脈釘,你肯答應嗎?」
「這……」
「交易本就得冒風險。一旦你解開貫脈釘,實力不可同日而語,又有何懼之有?再則,血月奇象的存在,對你並無好處只有壞處,何必急於拒絕?」
戤戮狂狶為人任性自我、狂放嗜殺,卻毫無爭奪天下的野心**,因此並不介意順手蒸乾血海。而一旦拔除貫脈釘,戤戮狂狶更是無所畏懼。
不過,條件必須事先問清楚,否則要見的人一步蓮華,不就慘了?腦中想著,戤戮狂狶隨之問道:「你們要我見誰?」
「桑道涼。」
「是他?」
如果只是桑道涼,倒是不怕其中有詐……使勁拽著下頜亂糟糟的鬍鬚,戤戮狂狶眼珠急轉考量片刻,放才同意:「好,但你們必須先替我解開貫脈釘,否則我的功力不足。」
「先到血海之邊再說。」
「那就趕緊離開,免浪費時間!」
比起風隱仙三人,戤戮狂狶顯見對拔除貫脈釘更為急迫。風隱仙卻是不急不緩,若有所思地跟在其後。幾個時辰一晃而過,幾人來到目的地,但覺眼前漫無邊際的血色湖水,望之令人怵目驚心。
戤戮狂狶卻是習以為常,語轉威脅:「哈,小子,拔釘要是拔得不好。你眼中的天下人,可要一起替我陪葬!」
「太一明白。」
「哦,識相!」
「請盤膝於地,氣貫丹田,運轉全身。」
戤戮狂狶依言坐下,紫宮太一氣凝於掌,只覺對方百會穴受貫脈釘所制,任督兩脈難以貫通,導致功體受限。
輕喝一聲,紫宮太一以心包為起始,行五臟、包六腑,收納真氣,沉入湧泉,連打戤戮狂狶背後數處要穴,運坤指乾訣借其雷霆之力,太陰化陰陽,少陽入厥陰,將貫脈釘緩緩逼出戤戮狂狶百會穴。
驀然,貫脈釘挾雷霆之力離體,戤戮狂狶形貌乍變。元功盡復的戤戮狂狶,狂態更甚以往,頓引萬雷轟落,哈哈大笑道:「好,太好了。吾之功體盡復,太好了。本來,你是號崑崙的徒弟,我該一掌就將你打死。不過,我今天心情爽,就先饒你一條狗命!」
「條件既已完成。還請施展水掀三千丈,浪卷百里波之招。」
「不急。」
風隱仙道:「你要反悔?」
「哼,他們兩個小鬼的本事,我都知道了。倒是你這個黃酸仔的斤兩,我還要稱量稱量。你敢還是不敢?」
若能先打死風隱仙,便將主客對調,不再受制於人。戤戮狂狶二話不說,驚雷滾滾的刀路快不及躲,砍向風隱仙。
戤戮狂狶這種粗狂蠻獅,只能以真正實力令其信服。但在三根貫脈釘離體之後,他之實力確實少有匹敵。
面對凶雷呼嘯迫向面門,風隱仙微感棘手,山海鎮憑空化出,食指輕輕一彈,其上精雕山嶽川河,登將雷霆隔阻在外。但戤戮狂狶的蠻橫力道,卻是不以人意為轉移,強將風隱仙推至血海岸邊。
紫宮太一見狀即欲施以援手,反被聞人清苒拉著停下腳步。正疑惑間,紫宮太一發覺,風隱仙身陷險境貌似吃力,掌中山海鎮卻似另有奇異,竟將雷電異能勉強化消。
「太極玄?」山海鎮上太極八卦包納萬千,紫宮太一發覺熟悉意蘊,立生猜測。
「也不是啦……只不過風叔叔沒法像阿爹一樣……」
就在聞人清苒搖頭否認當口,場中戤戮狂狶雖然穩占上風,但知場外尚有兩人隨時可以援手,頓感拖戰無益道:「算你有點能耐,要我蒸乾血海是嗎?」
「正是如此。」
山海鎮拿在手中,宛若似真非真。風隱仙負手於背應聲。滲血的指尖,卻止不住地流露一點玄異氣息。
「咱們就此兩清,蒼雷真殛!」
敏銳察覺對方異狀,戤戮狂狶濃眉一緊,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大步走到血海旁,豎舉雷刀向天。
蒼雷真殛一式引聚雷霆,形成碩大雷電光球懸浮血海上空,剛烈無匹之式瞬間沖入無邊血水,驟見矗天水壁沖天而起,沒入連天烏雲。
天際血月失色,戤戮狂狶功力催發,抽乾血海之水,竟在空中凝成巨大血雲,降下腥臭血雨,腐蝕萬物。紊亂的氣流衝擊奇異地形,竟而發出鬼哭聲響。
「答應你們的事我已做到。至於桑道涼,等我有空自然會去見!」壯闊又怪異的景象,牽引眾人心神。戤戮狂狶虛發一招,趁機脫身而去。
「天降血雨,地聞鬼樂?」
風隱仙瞳孔略一收縮,並未窮追不捨,反而再度化出山海鎮,咬破中指按在正面,霎時靈光大作。
下一瞬間,只見山海鎮徹底消散。磅礴清正之氣,駕馭著方才所吸收的雷電異能騰空而起,化作祥瑞麒麟撲向乾涸血海深處。
然而麒麟尚未闖入深淵,驟見孤問槍從不老城方向,帶著無可比擬的氣勢,穿風射入,雷霆開道。
風隱仙微微一愣,隨即轉過身去,望著小女孩提出要求:「丫頭,用血蒼穹吸納空中血雲,施展天越萍蹤。」
「很累啊。」
雖已依言提運功力,並沒有什麼為難。聞人清苒還是先故意賣乖。風隱仙好笑地搖了搖頭道:「等你爹回去,讓他給你做布朗尼蛋糕。」
「那,要八寸大、加冰淇淋的布朗尼蛋糕。」
「你要吃成小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