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錯誤的時間,就算遇上正確的人,也不意味能夠如願以償……
為求一顆凝碧宙,不僅令羽人非獍許下一個承諾,亦將之捲入一個無底漩渦。無論與翳流親疏遠近,姥無艷終究與醒惡者關係匪淺。
而冥冥中的因緣糾結,秦假仙亦拐出恨不逢。一場註定結局之前,過程一波三折的相遇,拉開了序幕。
「不必了,這是吾之承諾。」
憂鬱卻又堅決的男聲,響在煙霞居山崖之上。帶著醜陋巫婆面具掩飾真實容貌的姥無艷,與和為證明魅力賭一口氣而來的恨不逢,各懷心思地注視著一切。
「嗯……」
似懂非懂地看了眼羽人非獍,受聞人然吩咐跟隨而來的暮秋筠,意欲施展琉璃功與八品神通,替羽人非獍取出體內毒蠱,卻在羽人非獍拒絕之後停下了動作。
對白衣劍靈來說,最重要的人只有:主人、主母和小主人。
而羽人非獍既不願取毒,暮秋筠自覺亦無逗留的必要,略一思索便化碧水寒芒馳空而去。
眼見此景,方對姥無艷偽裝下真容生出興趣的恨不逢,頓感意興闌珊。
刀者無心留意,浪子失了真情。女人,卻生了好奇。醜惡的面容下,是一雙水波瀲灩的眸子,姥無艷望著羽人非獍,十分意外道:「她能替你解開毒蠱,你當真不在乎性命嗎?」
「吾無違約的必要。」
不親近的態度,這幅面容下的姥無艷早已習慣,但視其若尋常的人卻是少見。就算旁邊那名俊俏非凡的公子哥,也曾若有若無地流露一絲挑逗的意味。
白衣綠絛的刀者,留下平淡的語句,如同潔白的飛鳥般振翼而去,留下一個失神遐思的女人。
羽人非獍抑或恨不逢,天堂地獄的選擇,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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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父、害母、斷六親、損師、折友、絕恩義、一生無愛。
雪花蓋滿了山巔,弦音愈發淒涼落寞。完成委託回到落下孤燈,倚著欄杆獨坐的寂寞人影,並不知曉姥無艷的心思,兀自回憶著不詳的批言,就在出神剎那,突見紫色暗羽天降。
熟悉的刀光,久違的殺意,來得又險又急。但在胡琴收音一瞬,今非昔比的羽人非獍,天泣也已應聲出鞘。
紫翼白翼目不可捉,刀振羽毛混著落雪紛飛,交織一片光與暗的激鬥。倏然,最後一聲刀鳴過後,四周陷入長時的靜默。
落地,轉身,收刀,邋遢潦倒的孤獨缺,大口飲了一口烈酒,感慨道:「這麼多年未見,羽仔你進步得不夠快哦。」
「是你的刀慢了。」羽人非獍神色稍緩。
兩聲裂帛從彼此身上同時響起,孤獨缺卻並不領情羽人非獍的留手,毫不客氣地繼續指責道:「真要殺你,須臾出神就夠取你性命。」
「再試何妨?」
雖知曉孤獨缺會來落下孤燈,背後罪惡坑的用意必然非善,羽人非獍不曾放鬆分毫戒備。但因故情難拋,又對孤獨缺十分尊敬,羽人非獍抑鬱的心情終是略微轉好。
見羽人非獍並不領情,孤獨缺止不住笑罵道:「令唄做事要你這隻小鳥來教嗎?我叫孤獨缺,孤是一意孤行的孤。孤獨缺想做什麼事情,高興什麼時候做,要怎樣做,都得看孤獨缺的心情,不是看別人的心情啦。」
目不轉睛注視著愛徒的神色變化,孤獨缺發現羽人非獍雖是直視不讓,但以其了解卻是心知肚明:羽人非獍仍在逃避,逃避過去的殘忍「真實」……
而這樣的羽人非獍,又如何能在江湖生存?
落下孤燈範圍內,尚有向日斜暗中監視。早已瞭然的孤獨缺,並不將其放在心上,拍了拍腰間酒壺道:「哈,又冷又無聊,你竟然住在這,腦殼究竟是怎樣想的?」
「待不慣,你隨時可以離開。」
「喲,久別重逢就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真是毫無人性的一句話。」
「我不想……」
「不想什麼?」
「算了。」
與授業恩師刀劍分生死,無論如何都不是羽人非獍所要。孤獨缺見狀更不願就此輕放,壞笑一聲道:「如何,還是不敢正視罪惡坑的過去嗎?」
「梟獍非獍……」
「聽你在騙鬼!」
陡然劍拔弩張,肅殺的氛圍中,羽人非獍的目光卻依舊平靜不變,使得孤獨缺萬分無奈,搖頭嘆息道:「好啦,算令唄我不高興在這個破地方久待,有興趣陪我四處走一走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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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雪未化,梅香如昨。一切景物皆似往昔,人已卻不再是過去。
瑩白的雪晶泛起一絲紅意,並未化出朱厭,吞佛童子緩步踏入,仍讓梅花塢周遭空氣略微升溫,擾了葉笛清遠韻律。
熟悉的笛音入耳,喚起深埋的記憶,使得吞佛童子略一恍惚,旋即定念:「這就是你迎接故人的方式嗎,劍雪?」
「你,是吾期望的朋友嗎?」
扶著背靠的岩石慢慢站起,劍雪無名收起葉笛,道:「或者,你認為還可再騙吾一回?」
「那你所希望的,又是哪一種?」吞佛童子不答反問,深邃的眸子用意難料,道:「一劍封禪,還是吞佛童子?」
「吾所需要的,是你能給予的嗎?」
回答反問的,仍是直截了當地反問。不待吞佛童子開口,劍雪無名便自行搖頭再問:「若是不能,為什麼你還能理直氣壯地問出這個問題?」
「劍雪,你的疑問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那又如何?」
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諱,仿佛與擅用心機的吞佛童子是天生的極端,劍雪無名坦言道:「若是你不能給予吾明確的答覆,吾會傾向於自己找出答案。」
「哦,你要以何種方式找尋?」
「一種你不會期待的方式。」
劍雪無名誠實地回答完,伸出手指向九峰蓮滫所在的方位,又道:「封印解開以來,你尚未見師尊一面。」
「一蓮托生……有再會的必要麼?」
相較於一蓮托生,吞佛童子明顯對劍雪無名口中所說的方式更感興趣,轉口卻道:「稱呼人類為師,劍雪無名,枉你身為魔胎。」
「為什麼稱呼人類為師,便有辱吾之身份?吞佛童子,光這一點,你就遠不如他。」
以一劍封禪的灑脫,怎會在意世俗之見?而就算異度魔界輕賤人族,劍雪無名又何必為魔的想法,去質疑自己認可之人?
明白劍雪並無挑釁之意,只是坦誠說出自身想法。吞佛童子亦未被其攪亂思緒,側身半斜道:「可惜,活下來的是吾,而非一劍封禪。」
「或許……但吾現在要離開梅花塢,你呢?」
思忖著閻魔旱魃的指令,吞佛童子亦不願劍雪正面介入戰事,單手一揚道。
「同行如何?剛巧,吾想一見你所謂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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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和異度魔界交戰沒多久,又要於赤城再度交手。得到慕少艾與談無欲傳訊的聞人然,不禁轉朝赦生童子感嘆道:「和異度魔界做鄰居真是倒霉。明明北辰家什麼都沒做,就要被魔界連根拔起,這是哪來的道理?」
連日接觸逐漸習慣了對方的個性,赦生童子明白再怎樣沉默以對,聞人然也能看穿他之所思。因此,除了實在關乎緊要的秘聞,赦生童子索性不再做無意義的堅持,徑直問道:「你準備怎樣安置我?」
「讓你上戰場絕對不可能。」
比起其他幾名魔將,赦生童子的思維模式最容易被摸透。當然性情執拗的赦生童子,卻也因此更難對付。
指望一個死腦筋妥協,絕非一朝一夕能成。聞人然也沒想此時讓他做些什麼,只是有意撩撥道:「具體的安排,不用你操心。當然具體的戰況,回來後我會盡數轉述。」
「嗯?」
「無辜的人喪命,意味著又有一群魔要「榮耀」了。你不該替他們歡喜嗎?」
毫不掩飾地嘲諷入耳,赦生童子能夠發覺方才那一瞬,聞人然周身散發的殺意絕非作假,但是為何……
並不知曉赦生童子疑思,聞人然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進了書房,朝著桌案前的楚君儀道:「事情進展很順利,明天我就得離開了。」
「要去哪邊?」
「這嘛,暫時保密。不過,練雲人的那一掌,或許會比預期來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