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私談

  作為翳流四聖閣之首,寰宇奇藏有著相當的自由空間。而寰宇奇藏常年在外遊走,藉此亦可收集情報、分化雙邊以獲取利益。南宮神翳對此也一直持著默許的態度。

  車內的人無現面行禮的打算,南宮神翳並無追究的意願,輕呼問道:「軍師認為,鬼梁老鬼是否真心?」

  「不論真心假意。在他仍需正道身份偽裝的這段時間,只要不想暴露陰謀者的身份,他必然會與吾方合作。」

  透著神秘氣息的男聲從車內傳出,寰宇奇藏篤定道:「若教主不曾出錯,翳流與鬼梁兵府之間的強弱對比顯而易見。」

  「那要是他暗中與魔界合作呢?」

  「嗯,閻魔旱魃太強了。」

  寰宇奇藏答非所問,南宮神翳卻已瞭然會意。中原正道高手再多,註定無法成為具有凝聚力的組織。但異度魔界的架構,卻有決定性的不同……

  而一旦正道陷入頹勢,翳流再想從異度魔界獲取話語權,便十分困難。因此必須是雙方面的削弱,對翳流與鬼梁天下才是有利。此刻操心聯盟破裂,卻還為時過早。

  「有軍師布計,本座高枕無憂。不過鬼梁天下向吾索取**,你就不擔心他對殘林之主不利?」

  「教主面前的,是翳流軍師寰宇奇藏,並非皇甫霜刃。」

  回答稍顯淡漠,馬車內的寰宇奇藏,忽又轉口道:「等報了皇甫家的仇,吾會勸他退隱江湖。」

  「只要不阻礙翳流霸業,便依軍師之言。至於刀瘟患劍的下落……刀瘟尚未可知,患劍的身份卻已有了眉目。」

  「哦?可是無悼一人庸?」

  「呵,軍師果真無所不知。」

  沒有誰希望下屬徹底絕情。南宮神翳雖對敵人頗為冷酷,但殘林之主與寰宇奇藏乃親兄弟,何況皇甫笑禪並不熱衷武林爭鬥,若是萬事做得太絕,反而顯得缺少容人之量。

  端坐馬車內的寰宇奇藏沉默片刻,才道:「刀瘟患劍之仇暫且不論。閻魔欲要殲滅北辰皇朝,一切理由雖是合情合理。然而不知為何,吾縱認為,旱魃恐怕醉翁之意恐不在酒。」

  除了削弱中原正道的助力,異度魔界聯繫翳流針對北辰皇朝的意圖,就只剩下了唯一一種可能。

  南宮神翳沉吟道:「軍師是指龍氣?」

  「然也。只是新生龍氣對閻魔旱魃補益有限。可惜吾方缺少情報,龍氣的具體用途尚無法分析。不過無論如何,絕不能讓異度魔界一路順風順水。」

  「嗯……那便請軍師代勞了。」

  「份所當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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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烈王府外,弔唁後離開府邸的慕少艾,察覺到身旁羽人非獍,身上殘存著激戰後尚未平復的刀氣,面露疑色道:「你動過內力哦。」

  「梟非非獍,賜名之情不可忘。欠笏家的恩情,自該由吾彌補。」

  慕少艾長眉一抖道:「意思是碰上了黑派的人?」

  「差不多,保護好你自己。」

  與愁落暗塵的衝突,羽人非獍並未坦言。而回了一趟罪惡坑,羽人非獍周身憂鬱的氣場,亦產生了細微的轉變。

  雖見羽人非獍不願多提,心思細膩如慕少艾,卻早發覺其嚴重殘存的殺氣。望向白衣綠絛刀者低頭不語,悶聲遠去的背影,慕少艾連連呼聲嘆氣:「哎呀呀……」

  羽人非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又來假喪氣。」

  慕少艾歪過上半身,長長的眉毛豎直垂下,凝視著羽人非獍道:「一個人背上的東西如果放太多,走路的時候就會頭低低。看看你,一點都不精神。」

  「慕少艾,你的話如果減一半,你的人會可愛一倍。」「羽仔,你的話要是能多一倍,你的人會可愛十倍。」

  調侃聲落,慕少艾晃著手中煙管,正色道:「讓你回歸罪惡坑,是吾欠你一個公道,有什麼想要的嗎?」

  「那就再給我一顆苦糖。」

  「哦,這是要體會苦盡甘來的滋味嗎?」呵呵一笑,慕少艾從腰包中取出苦糖拋給羽人非獍。

  眼中的殺氣未能完全隱下,羽人非獍垂首避開慕少艾視線,道:「你就這般清閒嗎?」

  「我哪有?藥師只是擔心你回去帶走阿那律眼,罪惡坑的人恐不會輕易放過你。」

  「無所謂。」

  貌似平淡的答覆,難掩真實的心緒波動。罪惡坑的過去,是羽人非獍至今無法遺忘的夢魘。

  慕少艾卻配合著故作輕鬆道:「說得也是。連異度魔君都見識過了,目前還有什麼人比他更恐怖呢?」

  「你未受傷?」羽人非獍凜眉反問。

  「安啦,安啦。運氣好,藥師我安然無恙。」

  握著煙槍反手輕敲背脊,慕少艾走在頭前,道:「不過為了戡魔大計,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羽仔你幫忙。至於翳流與罪惡坑方面,吾會儘量替你周全。」

  「慕少艾,照顧好你自己便是。」

  「咿呀,你還真是不給老人家面子。」

  來此半途便已與愁落暗塵交過手,又順手了結了其餘翳流埋伏的人馬,羽人非獍更知暗處的敵人,將是何等的難纏。

  而慕少艾雖愛口頭玩笑,但搶下承擔的責任總比旁人更多。作為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幾人之一,羽人非獍又怎肯放他一人不顧?

  眉關深鎖,羽人非獍徑直問道:「說,還有何事?」

  「之前秋闕主少提出的條件,是讓公孫月徹查祗牙國往事。其他陰暗心思略過不提……公孫月已從他處得到線索,找到了珠遺公主的屍體。難點在於,平水窟內的怪人,提出的首要條件是凝碧宙。」

  「怪人?」

  「喲,重點不是物品,反而是人。說不定,羽仔你與平水窟的那名怪人,將來會十分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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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方亮,枝頭鳥鳴陣陣。清光透過窗紙照入,落在鏡前正自梳妝的女子身上。

  楚君儀披著綺紫華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裙幅褶褶如雪,身姿雍容柔美。聞人然替她插上髮簪,嗅著發香若有所思地問道:「君儀,那個三界盤石論道聚會,最近有什麼消息麼?」

  「汝不是很討厭學術探討,今日怎有閒情提之?」

  「之前瓔珞耶提不是死了麼?」

  放下象牙梳,楚君儀不假思索道:「又誤會了,三界盤石並非只有四人啊?」

  「哦?那是因為瓔珞耶提地位特殊,所以他才能成為佛門代表?」

  「嗯。不過距離上一次聚會,已經過去數十年。瓔珞尊者逝世,下回三界論道還不知何時開始。」

  「這樣啊,那你認識昭穆尊嗎?」

  比起將來公法庭的幾位都令,聞人然實則對昭穆尊更感興趣。日後昭穆尊能將楚君儀請入世,無論怎樣看兩人都曾碰過面才是。

  而眼下這個節點,雖然六極天橋尚未現世,聞人然覺得也該是到了提前準備的時候。

  「六極天橋之主……曾有數面之緣,怎樣了?」

  楚君儀雖習慣聞人然嘴裡蹦出一個意外的名字,卻更是清楚必然沒有什麼好事,面色一凝道:「該不會又要說他非是好人?」

  「我要是那麼說你信不信?」

  「唔,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話雖如此,楚君儀仍舊不免暗自留意上心,端正了神色道,「有什麼話直說。」

  「他提出的要求,你接受下來便是。」

  「嗯?」

  見自家夫人一臉迷惑不解,聞人然附耳說道:「昭穆尊的真實身份,乃是墨塵音的同修,當年背叛玄宗的金鎏影。」

  楚君儀目露難以置信之色,垂首驚愕出聲:「怎,怎會……竟然會是他?」

  輕按婦人柔軟的香肩安撫下亂緒,聞人然道:「是啊。他雖改頭換面用雲氣掩飾真實根底。但現在夫人你知道了他的身份,這段時間又對赤雲染的玄宗功體有了深入了解,下回再會自不難發現其中蹊蹺。」

  「吾記住了。不過,汝為何要吾答應他的要求?」

  「禍兮,福之所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