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瀚海,十道滅元陣難有作為,不如留其顧守皇城。此回出戰,便由鐵常奐與大王爺領軍。」
霜重風寒,站在中原北嵎與瀚海接壤的邊界高峰上,玉階飛問道:「你的術法還能維持多久?」
「旱魃應在設法削弱……畢竟異度魔界並不缺少精通詭術之輩。正途難破的術法,通過血戮獻祭污穢的方式,解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樣說來,我們是等不到阿那律眼了?」
「恐怕如此。不過,這些事你和談無欲商量就好,就不必與我探討了。」
比起出謀劃策,聞人然還是對北辰胤更感興趣,問道:「那位三王爺呢?」
「他會在瀚海外圍接應。而有蒼龍弓在,就算內部出了問題,亦不至令諸位斷了後路。」
「這樣……也好。」
要是當初一箭射破魔心,異度魔界就算不滅,也須耗費很長一段時間修補魔界斷層,並另行設法拯救閻魔。如此一來,便能為苦境爭取相當長的時間。
只可惜,北辰胤一念之差……
聞人然搖了搖頭,揮除無用雜思,又道:「進有皮鼓師,退有北辰胤。雖不是萬無一失,不過一旦太傅施術完成,異度魔界沒了閻魔旱魃,目前亦無人能阻吾等攻入。」
「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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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晚紅,散著淡淡腥味,正是殘陽如血。嘴裡嚼著不知是誰的眼球,獨立欄杆前的狂龍,神情一會兒惱怒一會兒興奮,來來回回走個不停,狀若瘋癲一般。
羽人非獍闖入罪惡坑殺人奪物,讓狂龍一聲笑心情很是不爽。但……
「看來你最近很亢奮。」
叉腰望著牆壁上投射得黑影,狂龍一聲笑笑聲難止道:「我聞到熟悉的味道,越來越重,越來越靠近,讓我越來越亢奮。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萍山不落地,狂龍不出關嗎?」
「是啊是啊,我感覺我體內的血液在翻騰。這是有人在呼喚我,有人在呼喚我!老二你有聽到嗎?她再講,狂龍,狂龍,狂龍,狂龍我來了。」
對付羽人非獍等人,不過是狂龍無聊生活的調劑。唯有萍山上的那人,才能令他興奮,令他痴迷,令他愛到恨不得將之摧毀,卻又始終下不去手!
「那吾先祝賀你了。」
裝瘋賣傻笑聲一頓,狂龍轉身意味深長道:「老二,你真是好心啊。在罪惡坑,狂龍已經找不到像你一樣關心我的人了。」
「畢竟,你我是兄弟啊。」
優雅不似惡徒的聲音傳入耳中,狂龍一聲笑仰頭捂面。迅捷的刀風,不知從何處而出、發向何處,但見一灘血漬留在牆角,分外顯眼。
「呵呵,呵呵,是啊是啊,咱們是好兄弟,一起住進墓仔埔。哈哈哈哈……那我就請你先走一步了。」
猛禽落在手臂上,狂龍一聲笑望著地上的血漬,突然跪下握拳捶打起地面。
從外面聽見聲響進入的破玄奇,習以為常地問道:「瘋狗老大,你又在起什麼肖?」
「哎呀,小龍龍我一不小心殺了老二。」
「什麼?狗大仔,你殺了老二……」
突聞噩耗,破玄奇心下卻是大喜,一摸下巴嚴肅非常道:「那代志就大條了。」
「怎樣大條?」
被狂龍背靠在身上很不自在,破玄奇一把揪住他長長的綠毛辮,大聲在狂龍耳邊吼道:「以後我就不是破老三,可以改作破老二了。」
「我聽你在放屁。」
猛力一腳將破玄奇踹翻在地,狂龍一聲笑甩了甩髮辮:「一刀死在我手上的廢物會是老二嗎?」
破玄奇趴地上道:「哦,我就說狗大仔你一向最包容老二,哪有可能會殺他?」
「免廢話,孤獨缺那隻老鳥走了嗎?」
「小太陽不是跟出去了?」
狂龍一拍腦袋道:「對哦,那隻小小鳥,羽人非獍的人頭呢?」
「狗大仔,你要是等不及,乾脆放我幾天假,我替你出去辦事。」
乾淨利落地拽起破玄奇一條粗腿,狂龍二話不說將人丟了出去,拍手叉腰道。
「以為我看不出你的目的嗎?免想惹事……阿姐啊,小弟我可是日日思,夜夜想,想你想到要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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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祭台,光華燦耀。亂天、渾地、墬星,玉階飛拼著最後一份餘力,欲挽大廈將傾。
縱使口鼻溢血,雙手猶然不松分毫,周身清輝若隱若現,定視著瀚海方向,玉階飛重咳不止。
「移靈借術,困龍三刻……接下來,就看諸位了。」
潮濕密林,迷霧飄蕩,氣氛詭異陰森。暗處鬼魅在林間不斷騰挪改換位置,但在整齊的大軍之前,卻難如上次一般阻止進路。
皮鼓師領在頭前,鐵常奐與三教罪人押後。而看著神情嚴肅緊張的夜梟部隊,和地乘一闡提領導的萬聖岩僧眾,聞人然偏過頭看向談無欲,道:「三王爺這回是看清楚事態如何了,連親信精英都派了出來。」
「你認為咱們的實力,想要攻入異度魔界本部,足夠了嗎?」
「如果異度魔界實力完整,最起碼還要兩個我,我才敢進入一探。不過現在嘛,全勝不敢說,撤退應當沒太大問題。」
談無欲一握萬年果,沉吟道:「但從進入到現在,大隊人馬一直不曾遇見像樣的抵抗,總是難以令吾心安。」
抵抗不是沒有,只是如同上回一般的機關布置,要將如此多的高手一網打盡,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見著談無欲說得凝重,先天靈覺一向很準,而有號崑崙的觀雲象之法在,聞人然也立即上了點心。
就在此時,走在前方的皮鼓師突然豎起了雙手,道:「前方有兩條去路,盡頭皆有不弱的魔氣,你們欲走哪邊?」
「看來,異度魔界是欲將吾等分化,從而各個擊破。」
時間不多,慕少艾與談無欲互視一眼,道:「只可惜,咱們只有皮鼓師一人識路,唯有一路向前深入。」
「唉,有聞人前輩在,合該由他一探虛實了。」
聞人然餘光一瞥談無欲,扼腕道:「選擇和你做朋友,真是我的錯。」
「此言差矣。與吾為友,你至少不用擔憂,吾會像素還真一般算計。」
「算了,反正留手也留不了多久,我就勉為其難一回。」
信你們師兄弟兩個就有鬼……聞人然不待多言,問清了皮鼓師魔氣具體方位,旋即穩身定念,劍指擎天穿雲。
霎時,劍意凌雲攀升不止,洞穿瀚海頂上濃厚枝葉。縱有血紅魔力結界,亦難消弭極盛之氣。
「霜風寒灩印窗花。」
月寒霜劍平地起,一掃瀚海濕熱。早被取代的皮鼓師見狀,驚覺劍招難擋,立知分化之舉難成,不由別生盤算。
眾目睽睽之下,但見磅礴一劍倏分為二,周遭百丈霜華凝凍,卻又眨眼消失無蹤。須臾之後,數十里外的兩處魔氣聚集點,同時爆出劇烈轟鳴聲響。
「都是陷阱,咱們繼續向前。」閉目遙感片刻,聞人然搖了搖頭,視線轉向皮鼓師道。
不能讓聞人然一直這樣開路……否則,用不了多久,正道北域聯軍,必能突破所有陷阱,完整接近魔城。
心念電轉間,偽裝得「皮鼓師」有了取死的覺悟,卻也不急著暴露身份,帶著眾人在瀚海之內左兜右繞,再度搗毀了數個不重要的埋伏地點。
直到北域兵馬損失了不少,又估計著聞人然連番出劍,功力耗損頗重之時,「皮鼓師」方才走到離聞人然面前三步處停下,道:「前方陷阱更為密集,咱們的目標應該將近了。」
「哦,和之前一樣?」
「不錯。」
聞人然鬆了一口氣,動作之前眼珠一轉,若有所思地問道:「皮鼓師,我看你用鼓探道毫不費力。九層皮的皮做得鼓,果然比藺無相的皮好得多?」
「那是自然,聞人然你此刻問之何意?」
「嗯,接下來必是惡戰,大家都需做好準備,所有人都不例外。」
說著,聞人然不再多言,單手凝劍再催劍芒,卻已似不如先前凝實。皮鼓師見狀,更加確認內心所思,像之前一般往聞人然背後躲去,撫在腰間的手詭息倏現,兩人身周五丈之內事物,竟被突兀挪移轉至未知所在!
變生肘腋,原地兩人消失不見,頓引群情譁然。北辰望一摸鬍鬚,轉向談無欲與慕少艾兩人,道:「兩位,這……」
「不必擔憂,沒了皮鼓師,咱們仍能識路。」
神態輕鬆故我,慕少艾仿佛早有準備,轉朝向裝著一臉愕然的任沉浮,道。
「任先生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