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起公開亭

  早知瀚海當下的入口,只是異度魔界故意放給陰無獨·陽有偶的假消息。但,聞人然總覺得沒了陰無獨這朵奇葩爛桃花,談無欲的修道生涯會十分無趣。

  所以,直到談無欲找上陰無獨求助之後,聞人然才將這件事的真相托出……

  「哎,死道友不死貧道,幾位保重了。」

  此刻債主上門,恨恨看了眼一臉無辜的某人,談無欲亦只有走為上策,施展挪移之術暫回無欲天。

  「美人投懷送抱,談無欲又何必拒人於千里呢?」話雖如此,仍是眼神示意屈世途將陰無獨擋在山下機關之外,慕少艾晃著腦袋嘆息聲中飽含遺憾。

  「少艾你要是願意,我不介意喝你這杯喜酒。」

  「呃,還是免了……」

  不再去想那呃呃笑,聞人然斂去笑容,轉念就將心思放在了魔心之上。見了眾人主意拿定不放,黃商子與九方墀也唯有默認。

  而要在旱魃的魔心上動手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需劍雪先行解開金像,慕少艾的藥草亦是必須,但要施法留下暗手……

  聞人然仔細思考了之後,還是答道:「雖然,我很想利用類似束心緯的方式控制,但魔君的體質太麻煩了啊。」

  閻魔旱魃的不死體質,很難通過術法進行暗算。慕少艾思索片刻,道:「只要能瞞過魔界耳目,一次的機會將來未必不能成為制勝之機。」

  「恐怕沒那麼簡單。」

  練峨眉要是入世,閻魔旱魃定會赴戰。若是一掌碾碎了魔君軀體,致使他內臟自行組合療愈,而使得術法失效,同樣是毫無意義。而如今失去了翳流邪招暗算的機會,甚至連拖延旱魃掀戰的腳步,都很難做到。

  不過,該做手還是得做手。等著劍雪無名尋上,聞人然便先請他把天座金封解開,讓慕少艾抓緊時間取出魔心,接著又在佛軀自毀之前,將天座靈識保存完整,準備適時送回萬聖岩。

  所有步驟完成之後,一旁的慕少艾正將對魔心加料,聞人然方與劍雪交談:「你要一個人去找吞佛童子?」

  「是。」

  「他在異度魔界,孤身一人很危險。」

  「你有辦法?」反問之言,劍雪無名神色卻是篤定非常。

  聞人然亦不諱言:「有是有,不過終究沒什麼上策。吞佛童子是魔界先鋒戰神,出戰中原乃是必然。而一旦你被認為是魔界威脅,以魔界的習慣,一定會讓吞佛童子親自出戰,解決後患。」

  「吾明白了。」劍雪無名輕輕頷首,語氣平和如常地問,「你們明日動作?」

  「唉,你素來不喜歡世俗爭鬥,實在沒必要插手。」

  「異度魔界,因吾而出。」

  僅僅八字脫口,無須再多解釋。無論是因為一劍封禪,還是為了劍僧玄蓮遺願,都無逃避理由。

  不大適應人多的環境,墨綠衣衫的冰梅雪劍,眉一緊,下一刻就離開了琉璃仙境

  「吾會準時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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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開亭之會,魔界雖對外要求慕少艾孤身赴會,但雙方皆不可能不做準備。

  入夜時分,低迷冷月下,白髮劍者獨立山間雲端,觀測情勢。而在公開亭前,赦生童子橫戟立於狼獸旁,一眾魔將嚴陣以待,魔界先知穩坐黑簾轎中,等候赴約之人來到。

  「萬丈勛名孤身外,百世經緯一樽中。」

  淡泊詩號隨風入,降下鵝黃人影。手提著魔心,慕少艾人方落地。四周陡然魔氛大盛,魔界先知毒辣一掌,試探先行。

  形似骷髏的魔門掌氣襲來,慕少艾輕描淡寫衣袍一揚,手中煙管飄然回敬。一來一往間,公開亭百丈之內劇烈震盪。慕少艾擋下重擊,回身神色肅然道:「魔界先知,久仰了。」

  「慕少艾,交出魔心。」

  「傲笑紅塵呢?將人歸還便有魔心。」

  鬼知陰森笑道:「如果魔界兩項都要留下呢?」

  「哎呀,要玩火,就要有自·焚的覺悟。」

  身陷重圍不覺危機,慕少艾一言落下,數道劍氣破風而入,排成數列的魔兵,與站在頭前的繼斷離,登被梟首掛上樹枝。

  快的不及反應,鬼知雖是早有準備,仍被一劍之威所懾。隨之而來者,便是難以抑制的憤怒。黑簾內鬼氣一盛,鬼知悶哼一聲:「慕少艾,你要違背信諾?」

  「此話怎講?公開亭上,正道確實只有我一人。但異度魔界一反常態重兵囤積,藥師老人家我心臟不好,只能請幾位朋友在外支援了。」

  「哼。一物換一物,開始。」

  從赦生童子處,確認了事實無誤。一切以喚醒魔君為優先的鬼知,索性不再試探,扔出空空的佛心:「該你了。」

  「除了最後一點生機活性,天座真元已被盡數吸納……不愧是魔界雁過拔毛的作風呀。」

  「彼此彼此,長日狂陽原來就是這種鏽跡斑斑的廢鐵麼?」魔兵落手大損,鬼知雖是面露惱色,心下卻是暗嘲正道,不識閻魔荒神之妙。

  而見了手中佛心如此模樣,慕少艾更對傲笑紅塵處境深感憂慮。耳聞鬼知諷刺,慕少艾亦無反駁之意,面色轉寒道:「你若不願交換,大可取消。」

  「哦,真是好自信……只可惜,慕少艾你又何必在魔界面前做戲?放不下傲笑紅塵,將成你失敗的主因啊。」

  魔界真要對傲笑紅塵下手,絕不會等到此刻。如今縱有千般怒氣,卻也無濟於事。轉念定下不平心緒,慕少艾道:「樓梯人人會下,巧妙各有不同,將人交出。」

  「同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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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中氣氛緊逼,外圍同難放鬆。縱然魔族體質特異,恢復之速比之常人遠勝。但被劍子仙跡極招重創,別見狂華未死已是萬幸。

  天荒道,戰意高張,粉櫻繽紛的唯美景象中,別透異樣殺氣,正見魔將困戰雙道子。

  如若最初,哪怕是以一敵二,元禍天荒亦有勝算七成。奈何早先身受練峨眉一掌巨創,竟是一時勝負難分。

  而在偏僻一處,為保魔心不失,被請調出戰得吞佛童子,卻已對上宿命中的那人。

  月光下,斷葉飛散,囂狂的魔火與高潔的傲梅,註定再遇。緊守心神不失的心機之魔,手持朱厭負背劍尖點地,半眯著眼,道:「又見面了,劍雪。」

  「你,是誰?」

  「不動手,是還抱著愚蠢的期望嗎?」

  「你,是他。」並不理睬刻意地撩撥,劍雪宛若重複的字句,背後的涵義已不再相同。

  雙重指代的「他」字,仿佛預示步調脫離掌控,令吞佛童子緊緊擰起的眉頭,顯得更為深鎖。

  一橫如同槍矛般的朱厭魔劍,心機之魔,仍露出標誌性的若有若無淺笑:「吾若是他,你還有挽回的信心嗎?」

  「何不親自一試?」

  有別於一般的求知慾,喜歡問問題並非是劍雪不懂,僅是魔胎思辨本性入骨,執著對人生涵義的深入探討。

  但,劍雪縱無法放棄一劍封禪,卻也不會再輕易受騙。無法用尋常手段將一劍封禪喚醒,那就先用武力將人擒下帶回再行設法。

  更甚者,接受認可吞佛童子的存在,亦非是不能……電光火石一瞬,千頭萬緒一念,劍雪持著聖劍,率先有了動作。

  「劍雪,你總算懂得屬於魔的相處方式了。」

  一劍交錯,透露得些微差別,立讓吞佛明了劍雪執念已淡。朱厭、蓮讞駁火熾盛,開口的吞佛童子,別感一陣風霜刺面。

  魔者心思一緊,朱厭之上赦心炎猛竄而起。蘊含生克轉換的招式,隨著吞佛童子心思的變化,而不斷更動。

  吞佛童子的招數,一如其人不能被外表迷惑。若是一招不察被其看穿功體根底,便將導致接連應對的失敗。

  但可惜的是,這在劍雪的眼中,並不是問題。只因,兩人實在是太熟悉……熟悉到哪怕改變了人格意識,吞佛童子潛意識的動作,亦總透著人邪些微的端倪。

  而在單純武鬥之中,吞佛童子若要利用這些去算計,乃至欺瞞強上幾分的劍雪無名,便不再是那麼容易。

  至少,眼下如是……

  握著蓮讞捲起千影迷雪,劍雪無名一劍盪開肆虐的魔火,劍鋒進路勢如破竹。近身兵刃相接,使得大腦不及思索,分不清時間的流逝,已過百招之數。

  內傷初愈的魔者,重逢敵友難辨的故人。情勢的順逆,一如當日圓教村的一戰。但再無情念的影響下,勝負的天平卻已高下調轉。

  酣戰未絕,驀然,天際現出紫雷敕字,卻是退兵的訊號。猛接一劍的吞佛童子,此刻足下猛一頓地,避出數十丈的距離,虎口酸麻裂血。

  血光刺目,仿若被挑起了戰意,未見命令執意求戰。吞佛童子朱厭一轉指敵,高髻垂落的鮮紅髮絲跳動著昂揚雀躍,身周烈焰更盛三尺,旋風厲嘯再掀烽煙。

  繚亂的焚焰凶威赫赫,實際用意卻為掩人耳目。紅梅劍影凝冰疾凍而來,冰火衝擊下彌散的白霧未散,吞佛童子已借勢而退!

  「劍雪,未來這一局,你贏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