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應該很熟悉?」
不急於了追問解南宮神翳根底為何,聞人然首先提掌運氣按背助慕少艾逼出餘毒。
體內真氣運轉不息,銀髮散出若有若無的水霧,毒散之後的慕少艾平復真氣,取下已然轉黑的冰蟾,理所應當道:「不然,你以為當年翳流組織是怎樣被搗毀?」
「是啊,犧牲了躺在谷底山曬太陽的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雖然潛入翳流,是當年慕少艾自願為之。但認萍生的那段經歷,無論怎樣,都不能算是值得留戀的回憶。
聞人然想也不想道:「生死之爭,我有殺他的把握。不過,他的招數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之處?」
「試一試氣行俠白穴,是否微有氣滯?」
「嗯……幾不可查。」
「那是對你來說。」
慕少艾接道:「這一掌,初看平平無奇,單是以力壓人。但你見到那些枉死的病患了麼?」
「翳流教主用毒好像並不奇怪?」聞人然點頭道。
「這你就錯了。無論是吾、抑或不幸身亡之人,都是南宮神翳早先布下之毒。」
俯下身掬一捧泥土,任其穿過指縫落下,慕少艾搖頭嘆道:「土中之毒為致死之因。至於吾中毒的緣故,安逸太久,都快忘了南宮教主的無情呀……」
利用竹篁居的藥香,掩蓋住滲入每一寸土地的劇毒。而南宮神翳既視人命為無誤,肆意利用人體做實驗。拿蠱皇僰醫人作為施以混毒的一環,也就沒什麼不能理解。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聞人然會意頷首。
「嗯,雲陰幻翳,僅是起始之招。只要對手與他每對上一次,便會致使體內一處穴道產生異變。中招者初時若是不察,最後定將積重難返。」
「但這只能針對普通人的功體而言?」
「普通,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普通?」
慕少艾斜睨了一眼聞人然,摸了摸胸口順著氣,打趣道:「哎呀……想不到聞人然你已經不把自己當人看了嗎?」
「這種情形還能開我的玩笑,看來你並未受他的影響。」
聽著這話反而稍微安了點心,接著回憶起南宮神翳的舉動,聞人然頓時又有些不解地問:「既然你很了解他的武學,他應當不會對此毫無防備。而蝴蝶君的事,基本上可以確認是他有意為之。那他今日之舉,又有什麼意義?」
「一來,當然是重生後的南宮神翳武功又有進益;二嘛……」
言未盡側身讓過聞人然視線,慕少艾閉攏的雙眼竟也浮現少許愁緒。
「老友重逢,總該有些見面禮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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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提出條件,用傲笑紅塵與天座佛心,交換魔心與長日狂陽,道長認為如何?」
白髮劍者的身份談無欲早是有數。但以地乘一闡提的堅持,天座金像自不能光明正大拿出去交換。
果不其然,劍子仙跡尚未作答。重創的一闡提,便已在八葉蓮的攙扶下,強硬拒絕道:「魔心絕不能交給異度魔界,否則苦境大難臨頭。」
倔禿驢有夠難搞……秦假仙暗罵一聲,隨即高聲駁斥道:「這位大師拒絕得是不是太早?現在天座金身在哪裡都不哉,換或者不換,也不是咱們說了能算。金身被正道找到還好講,萬一要是直接落入魔界,代志就大條了。」
「這……」
一闡提的口舌,又哪敵得過秦假仙這一張損嘴?沒奈何,老和尚只能擰著眉頭,苦惱地站在一旁不再吱聲。
劍子仙跡這才輕咳一聲開口:「目前所知,除了鄧九五本人以外,唯有劍邪與人邪能破金身。聖域一戰,劍雪無名意外現身。雖不知他是如何逃過一劫,但若能得他之助,對吾方總是有利。」
「嗯,無論如何,中原不會放棄傲笑紅塵。」
一闡提忍不住道:「談無欲……」
「大師不必急躁。若能儘快找回金像,請得劍雪無名解封,吾方大可在魔心之上留下後著,魔君之害未必無解。」
聖域僧者的德行甚佳,但就是腦袋頑固不化,始終不肯同意交換魔心。對此,談無欲亦頗感棘手,只有說道:「而在那之前,找回金身才是重中之重。」
「此事無可轉圜,懇請幾位諒解。聖域絕不允許魔心重返魔界,吾與八葉蓮將有自己的行動,請。」
只要先一步尋得天座金身,一切就還有解決的機會。一闡提連連搖頭不止,對此仍是無法接受,固執己見向眾人告辭,帶著八葉蓮離開了琉璃仙境。
「虧得談無欲你和劍子將他們救出,這個地乘一闡提簡直是個老頑固,根本無法溝通。」
「秦假仙,話不能這樣講。聖域參與過當年道魔之戰,對異度魔界危害的了解,比咱們深入的多,有此顧慮也可諒解。」
緩和氣氛的話講完,談無欲轉念又道,「傲笑紅塵不容有失。縱然迫不得已,也得為之交換。」
一旁的屈世途聽著,有些好奇地說道:「交換魔心就算了,那口長日狂陽又是什麼?」
「這,好像是聞人然很久之前……」
「秦假仙。」
有些條件不必挑得太明,點到為止即可。打斷了秦假仙的話,沉默少頃之後,談無欲轉回正題,道:「天座金身就在琉璃仙境地牢之中。幾位有何想法,此刻不妨直言。」
「這樣說來,那名神秘的白髮劍者,又是談無欲你的老相識了?」心底明鏡一般,劍子仙跡瞭然道。
「老相識……哦,明白,明白。」
秦假仙與屈世途先是狐疑,相互大眼小眼一對視後,登時各自有了想法。
談無欲咦了一聲,搖頭笑道:「吾什麼都沒說,幾位切莫胡思亂想。」
劍子仙跡道:「哦,那可能是吾會錯意了。不過金像既在琉璃仙境,至少傲笑紅塵的性命應是保住了。」
「魔界會依約放回傲笑紅塵嗎?」屈世途對此並不樂觀。
「放任應該會放,但傲笑紅塵的處境恐怕不會太好……」
異度魔界又不是請人去作客。能將傲笑紅塵完整換回,已經算是謝天謝地了。談無欲斟酌著又道:「魔界開出的條件乃是以二換二,少留商討的餘地。雙方為展示誠意,在交出一物之後,要求對方還回傲笑紅塵。只要對方並不太蠢,傲笑紅塵的安全當是無虞。不過魔界交回的佛心,恐怕對天座已無大用了。」
「那就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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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得顧慮著聖域的顏面,就算琉璃仙境眾人下定決心交換人質,仍不能做得太過惹眼。因此,怎樣與異度魔界聯繫便成了一個問題
索性聞人然早就知會過談無欲,任沉浮的真實身份為何。以月才子的智慧,隨便敲敲邊鼓,得到魔界回應自是不難。
一系列的安排既定,多日不曾得閒的劍子仙跡,抓住交換魔心之前的時間,回了一趟豁然之境。
熟料,晴和的天色,陡變落雨前的悶熱。劍子仙跡雖未失本能的防備,但魔物準備多時的殺戮饗宴,又怎容到手的獵物錯失?
荒郊之地,驟變黑暗的異空間結界。非是意外,而是與魔對敵,不該存有一絲鬆懈。
紅月,粉櫻,紫雷轟閃。三路先鋒準備多時的殺招,登讓道門頂峰面臨死厄的危牆。
「魔界三大先鋒同至,劍子仙跡面子足矣。」
輕描淡寫一言,是為創造瞬息的生存。立足空無地界的硬戰,更須分外的謹慎。
不必言語解釋,元禍天荒腦中唯令,開口唯殺,天荒弓刀葬魂嚎,首啟戰聲。
「古塵·斬無私!」
來敵不容輕忽,劍子仙跡起手便是強招。白衣飄蕩,劍光到處,魔氛蕩滌,邪魂盡滅。
劍與刀初次交鋒,各感沉重力道。元禍天荒虎口撕裂,溢血吃力輕創而退,卻也引動道者體內,連續不休激戰累積下的沉傷。
不予喘息之機,半空中的魔者,弓刀滿弦利箭迅發,反襲劍子仙跡。
紛紛劍影雖將勁力化解,背後別見狂華卻已瞄準換氣空擋,手持神無映紅月,一劍猛然落向劍子背脊。
前後夾攻,腹背受敵,數十招後,道門頂峰縱有通天之能,亦難再守不失。
然而,劍子仙跡無愧先天能為。內創加身之際,迅轉拂塵纏刀鋒,神逸之劍阻月紅,沛然道氣再退勇戰雙將。
一擊方落,劍子仙跡手握古塵劍柄,拄地而立,口齒溢紅地看向赦生童子,笑道:「看到此狀,你還不動心嗎,旁觀者?」
心中潛藏著一絲讚賞,赦生童子橫舉狼煙,氣似雷馳盪原,席捲方圓地界。
「浪費氣力,徒損性命。」
沙啞低沉的聲,首度從赦生童子口中傳出。短暫的對峙,是為相互認可的敬重。
「呵,吾知道我是避不過了。但,人嘛,總要站在自己的土地上,才能安心閉眼。」
死關當頭,意志不搖,雪袍道者淡笑從容。白衣點紅的劍子仙跡,古塵再引天地之氣,堅韌的劍意突破防線,崩碎整個異空間結界,含笑迎敵。
「何須劍道爭鋒,千人指,萬人封;可問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