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年那幾人?」
「嗯,這筆帳慢慢清算不遲。」
並不急著立刻與般若海正面對抗,聞人然先將邪之刀收好,隨即轉身一探散布多處的金身封印。
「數十道掌氣連發,雖因距離之故威力大增,終究比不上全力出手。縱使如此,七相八識兩位高僧竟也不能抵擋,轉眼生機盡失。」
過去曾經身受一擊險險喪命,今日再見金銀雙絕掌,聞人然雖仍忌憚卻已無多少畏懼,挪開按在金身上的手分析道:「對方若是出其不意,全力以赴專攻咱們任何一人,都該有過半得手的把握。」
「不曾這樣選擇……」
佛牒復歸劍匣,佛劍分說肅然問道:「勾結?」
「應該不是。他們如果早有盟約,之前又何必隱身在暗?更有可能的,還是對方想利用西蒙牽制消耗正道力量,又或者西佛國內有他們覬覦之物存在。」
後半句話,聞人然卻是朝著身體虛弱,仍舊堅持邁步而來的小活佛說出口。
邪兵衛一役之後,鎏法天宮幾乎全毀,而西佛國全境受此影響,必然震動北嵎皇朝,甚至挑起有心人藉機發難。
小活佛梵剎伽藍雖知此理,但胸襟開闊素不介懷俗事,又有邪兵衛劫禍未消,僅是雙手合十道:「悉曇無量,施主警示之意,梵剎伽藍感念在心。」
「佛子不必客套。」
「嗯,此回亦須多謝幾位相助。」
搖頭致意深深一禮,小活佛才側身面向佛劍分說,傷重輕咳數聲道:「吾雖成功以聖氣壓制一半邪兵衛,但聖消邪漲無法久持。在那之前,不知能否請聖行者與吾同往一地?」
「佛劍分說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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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的邪兵衛,無法保證嗜血者的未來。」
空蕩蕩的天禁不日城,安身王座之上的西蒙,神色平靜依舊。仿佛就算失去了嗜血者地位至高象徵的邪之刀,也不值得掛在心上一般。只因西蒙的目的一直都明確而堅定——創造屬於嗜血者的黑暗世界!
過去的闍城一脈,父輩祖輩能夠全數犧牲,造就王者的不畏日陽之體。而今為了闍城的未來,只要付出皆能有所回報,西蒙亦不會畏懼犧牲。
邪之子掌握了一半的邪兵衛,雖已超越闍皇西蒙,卻還無法做到絕對的無敵,至少目前如此……
「邪刀失落是損失,卻亦無關緊要。兩名驅魔人的後代,足以彌補缺憾。」
閉目凝思片刻,西蒙掏出一條項鍊,目光深沉道,「疏樓龍宿,聰明的人是值得合作的對象,你認為呢?」
「暗色低調的尊榮,只是以華麗為障眼。闍皇西蒙,汝亦是融合極端的黑暗化身。虛飾的言辭,無法代替吾非助汝不可的理由。」
空曠禁地,立身黑暗大殿,不減紫鱗光艷。身陷虎穴之中,疏樓龍宿悠然瀟灑一如往日,瞳光深邃,紫龍扇緩慢輕搖,從容無束,進退無迫,侃侃說道。
「合作的基礎在於共同的目標。傲笑紅塵受葉口月人埋伏,縱有禁招為助,結果也難免再度重創。吾之難題並不急於一時,但闍城的未來卻只懸於汝之一念。」
「哈哈哈,自信之人值得欣賞,但想得太過簡單,在面對現實之時,你才會明白為時已晚。況且,你對吾族的不死身與邪兵衛皆有野心,承認嗎?」
「嗯……」
紫龍扇莫名一頓,疏樓龍宿聞言沉吟不語,仿佛在衡量著得失,過了片刻才答道:「利益的互換,吾可先行告知汝一事。」
「哦,希望是個有價值的籌碼。」
「佛劍分說曾通過時空之門去往未來,證實了兩三年後滅絕希望的末日,亦帶回了希望的預言。」
聞言瞭然不覺心喜,西蒙反是神色一沉,道:「你是在提醒本皇久拖無益?」
「邪子雖得邪兵衛之力,汝與禔摩卻是受傷敗退。以闍城如今處境,休養生息擴充兵力確是正途。只可惜……」
話聲陡然停止,西蒙領會疏樓龍宿意在試探闍城底牌,冷冷一笑隨意帶過:「本皇非是自曝實力的蠢人,你尚未見識過闍城真正的實力。」
「是嗎?」
兩人城府均非淺薄,也不管信還是不信,疏樓龍宿頷首笑著應道:「希望如此。」
「其他呢?」
「邪子得到一半邪兵衛,武力確已勝過世間大多霸主梟雄,但卻還非是絕對的無敵。小活佛豁盡性命亦要截留另外一半,用意如何想是不必贅言了。」
失去邪之刀後,對西蒙最好的應對之策,自然是取得邪帝絕式,接著退於幕後調·教邪之子,用盡方式擴充闍城兵力。
只待時間一長,小活佛無法封印另外一半的邪兵衛,邪之子將之奪回自然是水到渠成。但聽疏樓龍宿今日所言,不啻於否定了西蒙的盤算。
作為闍城皇者,多疑的西蒙本不會輕易信任疏樓龍宿,卻也無法視之不見,濃黑的眉毛緊蹙深思許久,才道:「當務之急,是補全吾兒缺憾。禔摩,讓胡蝶衣來此聽令罷。」
「胡蝶衣?呵,遵令。」
胡蝶衣與西蒙的關係,禔摩早就瞭然。半分之間除了是驅魔人後裔,亦是西蒙與胡蝶衣的子嗣。西蒙傳胡蝶衣來此,必是已打算取了半分之間的性命,彌補失去邪刀的極端克制。
嗜血者的喜好憎惡之心,最是令人琢磨不透。西蒙的獨占欲強烈,禔摩亦不遑多讓。因此西蒙欲向痛子下辣手,冷酷殘忍無情的一面盡顯,非但沒讓禔摩產生畏懼,反而打心底湧起興奮雀躍之情,歡欣非常地離開了不日城。
雙眼半闔沉默半晌,西蒙才續道:「交換的條件,九幽的邪帝絕式。當然,各自的風險……」
「自然是各自承擔。」
疏樓龍宿淡然一笑,利落爽快回應,轉身欲走,背身復又冷眼觀世貌。紫扇虛掩龍顏,更襯眸光清湛,丰姿華麗如故,自負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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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願回去?」
「我在這裡很好,回去做什麼?」
靠著粉白的院牆,刀無形雙手抱臂,冷冷答覆刀無極。青年口氣雖沖,卻已漸少往日怨氣,偏過頭又加了一句:「況且我看那個女人不順眼,省得添你麻煩了。」
夢如芸和夢如嫣的區別,刀無形與刀無極皆內心有數。三個兒子之中,刀無我很聽話,刀無心卻非己出。刀無極表面雖是冷漠,實際卻是最疼眼前最像自己的刀無形。
不過刀無形的個性叛逆過了頭,很容易招來外界是非,對掩藏真實身份不利,因此刀無極才故意疏離。
只是歲月流轉一晃經年,因與聞人然決裂又合,合又決裂數度來回,喚起心底天尊皇胤的殷切關懷,而生複雜的厭惡與懷念情緒。
曾經記憶覺醒時帶來的痛恨報復情緒,已在平日天下封刀主席的身份掩蓋下不復清晰,難以區分兩個身份的差別究竟。
此時此刻,非在天下封刀,場間無外人,刀無極亦不似往年嚴苛,平靜頷首道:「如此,吾便不勉強。刀法進展如何了?」
「嗯?」
以往刀無極從不關注自己武學進展,刀無形頓時為之一愣,撇了撇嘴漠然作答:「等我有了把握,再回神武峰向你挑戰。」
「隨時隨地。」
知進退,不再目中無人,算是有了進步……面色一貫不苟言笑,刀無極淡然以應,心下卻是寬慰,又往聞人然所在之處瞥去,續道,「你師叔劍道精湛,能得他指點是你之幸運,好自把握。」
「我……哼,不必提醒!」
早先時不時被聞人然揍,刀無形一點都不覺得有多幸運……只是在刀無極的面前,刀無形更不想弄得像是找家長訴苦一樣丟人。腦海略一轉念,刀無形便按下了憤憤然的心思,故作不屑地回答。
「桐陰月簾棲鳳客,西風鳴人睡;更翻淒涼樂府曲,醉里挑燈臥劍人,到底意難遂。」
驀然,詭異的氣氛中,響起拜見之聲。沒過多時,便見著桐文劍儒快步走到聞人然面前,躬身一禮鎮定道:「前輩,儒門有事,還請移步一敘。」
「自家,還是外人?」
「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