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竹影

  微塵中現無邊剎海,剎海中復有微塵。佛劍分說瞬聚五方之氣,佛牒走勢乾淨利落,宏大又參精微。

  佛門秘劍除魔意堅,西蒙身慢半步驟露狂態,輕斥聲中以身硬承其威,佛牒帶來更為嚴重的內傷,西蒙卻是無動於衷,變招改為以傷換傷的狠戾。

  雙方互不讓步,剛正純厚之佛氣,嗜血王脈之邪能,每一招交手震盪開的雄力,皆使兩人氣血翻騰。

  「佛劍分說,值得期待的對手。」

  一個人的來到,竟使林間戰局陷入膠著。西蒙邪刀格開佛牒,口中不吝讚嘆,王者心思再轉,仍無半分憂色,淡然開口:「帶回闍後。」

  唯一的王者,絕對的服從,西蒙冷然一聲令下,嗜血行屍人山人海,堵截四面八方,高等嗜血者公侯,更是緊纏不放。

  發覺闍城皇者意圖,佛劍分說再出佛門秘式,焚風如火席捲周遭,佛牒清聖昊光照射下,尋常行屍與嗜血者竟是一觸即潰,慘嚎不及化作飛灰。

  「離開。」

  簡短有力的兩字脫口,佛劍分說示意蜀道行帶人先行。

  然而闍皇血炎倏然無邊蔓延,西蒙再會聖行者,聖器邪刀鏗然交錯,正邪之氣迸散八方,漠然道:「走?接下來,本皇只出一招,端看佛者如何抉擇了。」

  聲落,嗜血魅影迅疾消失當場,剎那之間,但見禔摩亦現狂態,醜惡猙獰的外像,速與力臨時暴增,竟是不顧以一敵二的劣勢,死纏銀狐與劍君不放。

  「威權·極烈!」極道天權仿若受令,全力以赴強催極招,力博俠刀蜀道行。

  心知對手非是泛泛,無奈之下,蜀道行唯有刀轉天外回天,足踏人俠步武,武痴絕式奧妙盡顯,霎破霸道邪流萬千。

  不料,與此同時,暗處忽來似曾相識之式,竟是己身獨創之「二刀流」,刀掌並運直撲周身,護妻又遭兩面堵截,無法全力施為之下,蜀道行亦不免焦躁不耐。

  「徒有其表,有形無實。」

  為殺出血路生路,蜀道行暫時鬆開緊握的手,掌刀雙絕聯武,清聖之氣勃發沖霄,最強武痴傳人盡展其能,人越半空背映「武」字清輝,二刀流一式更敵千萬,分斬一明一暗兩名敵人。

  就在暗處鮮紅濺灑,極道天權受創而退之際,蜀道行正欲護妻而走,希恩維特兩人卻已搶先一步抓住柳千韻。

  「千韻,休走!」

  縱有無敵超卓之刀,此刻卻也無法追回曾經摯愛。宛若上蒼對蜀道行命運的戲弄,人情與俠理終究無法兩全。蜀道行撕心裂肺一聲吼,憤然再揮俠刀,斬斷極道天權雙腿,緊隨其後追上。

  奈何嗜血者體質特異,極道天權又是武流座候補,根基非凡,傷勢轉瞬恢復如初,配合蜂擁而上的行屍邪流,不容蜀道行突圍。

  而在另外一邊,見得帶回邪之子,西蒙亦取其目標而去。有佛劍分說在場,無法在短時間內殲滅正道有生力量;但聯合各大派門,替中原運籌帷幄的臥江子,卻是必除之目標。

  明了西蒙用意,血色鬼面下的雙眼血芒大亮,「三弦鳴」倏然上手,一種刀法三種刀式,予人避無可避的兇險!

  「三昧復始燎原火。」

  奇異之刀,狠絕之勁,臥江子無暇再想其他,唯有將一身道家真元催上頂峰,三昧真火驅邪為先,雙掌挾帶萬鈞之力,竟是以力破巧反克兇刀,同時吸納消磨對手真氣。

  「無用矣。」

  內力縱然不斷流失,月刑者卻未有驚容,刀鋒一轉又變奇詭之姿,自仗刀龍戰袍之護不退再進。

  強敵難傷,臥江子勉力擋開殺氣凜凜一擊,怎奈後方邪之刀已然趁勢而落。兩大高手齊齊逼殺,秋山臥龍頓臨生死攸關之刻。

  一方邪子尚未出世,一方卻是性命傾危,佛劍分說全無猶疑,佛牒搶在邪刀進路前橫空一擋。

  不過一心豁命誅敵,西蒙竟是寧受佛牒戮身之害,邪之刀偏離半寸不傷外表,怪異勁力已透血肉而過,臥江子內臟經脈頓遭重創,止不住地大口嘔紅。

  「聖器雖有克制之效,卻還殺不了吾。」

  手握在貫穿前胸後背的佛牒之上,焦枯肉香伴隨滋滋聲響,西蒙外傷不斷破壞不斷復原,仍是不覺疼痛地拔出佛牒,身化無數黑蝠,傷重亦是傲然不改,長笑而退:「佛者,解碼後的本皇,期待下一回的再遇,哈哈哈……」

  「臥江子!」

  一遠一近的兩聲驚呼,禔摩見西蒙功成,銀杖劍攻勢一收,銀狐零刀竟是越限,傷敵後立轉臥江子處,將人扶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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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蒙遠去,嗜血行屍亦如潮而退,月刑者早先一步,隱入林中卻是為劍所困。

  「給你留點面子,自盡。」

  聽來荒謬至極的話,是怒不可遏的冷。丹青見上,三青龍紋泛碧,月刑者察覺危機,又因顧慮正道反襲,更是不敢再留,周身邪天之氣暴漲,片刻遠去數十里,但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激怒下的劍者。

  速非其長,縱有邪天助力,脫身亦難。劍光飛瀉,流虹驚天,迫不得已,月刑者唯有駐足回身,三弦鳴連環刀斬,且戰且退。

  心有防範,月刑者騰挪穿過劍風,反口相譏道:「自盡?是氣急敗壞者的瘋言嗎?」

  「現在別攻我的心,否則你會後悔死得不是那麼容易。」

  「你會這般暴怒,著實少見。」

  有意挑釁亂劍亂心,月刑者不為所動,應招間繼續說道:「若不是你放任不管,情勢怎會發展至此?」

  「所以我該六親不認,還是活該被你殺?抑或非得和你們同流合污才行?狡詐陰毒之人,總有說不盡的辯詞!」

  不屑再作爭辯,雄渾根基盡催於頂。丹青見神鋒盡顯,三聲一致同調,寸斷對手手中薄刀。

  然因上回交手,月刑者早有預料,斷刀同時邪天之力盡付於掌,上下分拍聞人然頭頂咽喉,眨眼僅距數尺。

  「不過自己的錯,確實該自己彌補……我不管你和熾焰赤麟什麼關係,下一劍,看牢你的死活!」

  仿佛未見殺招兇殘,聞人然聲音陡然轉低,如雲縹緲。

  月刑者莫名心生不祥,但見聞人然不閃不避,卻也不願放過良機,極威強壓不退。

  熾盛的怒氣,突兀歸於平靜。驀然,但見一襲青衫轉墨,乾乾淨淨的面容,樸素歸真的氣息,卻無端使得月刑者心慌意亂。

  聞人然形貌乍變,點在額心的手指輕移,自然而然放在劍柄上。丹青見執於疏竹影之手,便如一桿秋竹五指在握,和諧一體難分彼此。

  神色寧靜無波,清澈的瞳子倒映在敵人眼中,唯有天成無缺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