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血堡,浮光流竄。縱橫的魔能網絡,勾勒無盡玄妙。十里之外,受茶理王之命巡邏守護的紅寅,冷視著血堡變化,目光閃爍不定。
闍城與血堡勢力的對比,連日來在茶理王有意的渲染下,已使紅寅起了背叛之心。但要取得西蒙的信任,尚需更為有價值的籌碼。
體質的改造需要時間,而從血堡到闍城來回,以嗜血者遠超尋常武者的速度,紅寅自信能在時限內,將信息傳遞給闍城之主。
然而就在紅寅身法速展,往闍城方向疾奔而出的時候,薄霧繚繞的密林之內,突然落下一柄殺意騰騰的孤鷹刀,竟是仇敵獨夜人橫刀在前,配合著雷迪前後攔截不退。
「為吾愛妻償命!」
目如鷹隼,殺氣盈溢,了解紅寅狡猾多段,再度相逢,獨夜人不留開口之機,起手便是冷刀絕殺。
察覺血堡外部生變,事先安排的交戰已起,茶理王卻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既然早知紅寅人品低劣,何必將他留到這個時候?」
「能讓獨夜人手刃仇敵,做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呢?況且有紅寅這種游離分子留在血堡,只要一直不出意外情況,至少不用擔心西蒙再安排其他細作。而在一切完成之前,你的血堡也需要一兩個人替你做事。」
一邊回答著,聞人然一邊將事先備好的必須品取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緊視著法陣內中的沙羅,仿佛在說著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不過比起沙羅的性命來說,紅寅這種嗜血者中的人渣敗類,確實也就無關輕重了。
聖堂之內,倒五角、正六角,雙層星芒法陣之中,華麗魔紋蜿蜒盤繞,附著在陣眼之上,流溢血色的艷麗。
用來徹底改造沙羅體質的嗜血因子,當然不能用什麼低層次的水貨。只可惜嗜血者早被西蒙強勢一統,茶理王一干老朋友又都被擒捉去闍城,血堡的家底留下的卻是不夠。
不過《寧暗血辯》所記載的三樣物品之一的聖水,聞人然倒尚有一點存余,而離翰海叢林聖水再生之日也是不遠,對沙羅陰極返聖之體恰好合用,便將之取了出來。
至於另外兩件物品,血枯芽生於乾旱大漠,穢百刺又長在異度魔界火焰極熱之地,兩者都厭水厭冰,對沙羅本就怕水的體質全無益處,自然便被聞人然所棄。
聽見聞人然回答,茶理王環視著空空蕩蕩的血堡聖堂,聯想起久遠前的興盛,也不由頗感自責。
只是當下以沙羅之事為先,茶理王還是整理下心情,嘆道:「唉,要是能取得黑暗之間的亡者靈能,或許還能助沙羅更進一步。」
「咳,白日做夢就算了。」
先不提王級嗜血者亡靈的作用,光是帶著沙羅去闍城,就不異於羊入虎口。更何況前往黑暗之間,萬一不湊巧碰上夜重生,以當下的時局來看,只會亂上添亂。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聞人然目前還沒準備去做。
話音落,剛剛揮除腦中雜亂心思,聞人然驟覺眼前光芒大作,一道由地而起、直徑數丈的血色光柱,頓將沙羅籠罩在倒五角星芒之中,發散沖天血芒照亮夜空。
聞人然心頭一凜同時,耳邊登時傳來茶理王凝重之聲:「開始了。」
「我注意沙羅變化,外面的事就勞煩教父你了。」
倒五角星芒布置一般都是邪陣,嗜血者本非善類,剛開始的改造,必會對沙羅造成相當的痛苦。
眼睜睜看著沙羅小手緊緊捏住衣角,忍痛不肯叫喊出聲來。聞人然卻也不能干涉陣法運轉,只能開口道:「不用強忍,疼出聲也沒關係的。」
「唔……我,我不痛。」
邪陣聚攏嗜血之能,催化鬼胎一點點變異,沙羅背後隱隱浮現出一名成年女子虛影幻象:標準的犴妖王族尖耳,深粉近紫的發色,正是邪陣激化妖能,竭力吸收嗜血精華,導致沙羅骨態生變。
急促喘息不止,沙羅仿若陷入蒸籠一般,淋漓熱汗沾濕襦裙。聞人然見狀,卻是不驚反喜:「能流下這麼多的汗,而且沒對沙羅軀體造成老化之象,看來嗜血者不死特性已經發揮作用。」
鬼王鬼胎,妖后妖脈、聖佛聖體、嗜血邪流,四種至高血脈盡歸一身,鑄成非人可阻之天地不容!
痛楚隨著嗜血因子吸收入體漸趨劇烈,沙羅雖依舊強撐不喊,終於忍不住俯身撐著地面大口呼吸。血色光柱不斷向外擴散,驟然一道赤雷無聲無息,經沿光幕間不容髮而落。
「為渡魔胎,一蓮托生曾付出性命的代價。逆天改命的術法,終不能輕易為之。」
邪之子是純邪之身,聖女體質的要求,不過是為了補全先天克制所限,造就完美無缺的嗜血體質。但是沙羅不同,沙羅是鬼王極陰之體所產生的陽極聖胎,天生無懼正邪衝突。
《一蓮托生品》雖是談無欲所假造,但反過來說,凡間聖邪不容之常理卻未出錯。偏偏沙羅本身是聖邪統一之身,更類似於取巧規避其中兇險,是以才會天生短壽。如今欲強行更改其命,引起天罰倒也算在意料之中。
「沙羅,在六角星芒退魔陣生效之前,一定不能放棄。」
無聲無息的赤雷轟開血堡屋頂,帶起大片齏粉隨風飄散,直取正中沙羅。聞人然神色肅穆,掐指捏印祭起逆行法印,截斷光柱之中的赤雷,霎時天怒雷霆翻騰如蛟,一道緊隨一道驅之不絕。
「茶理王,這就是你準備送給我的驚喜?」
血堡之變,代表整個族群根源血脈發生進化,導致內心產生悸動。遠在數百里之外,西蒙緩步走上闍城之巔,冷漠仰望天際,正見瑰麗劇變之象,默然半晌倏露歡欣笑容。
嗜血者的未來只能屬於闍城,而闍城的未來也只屬於自己與最完美的邪之子。
認定之事至今未改,西蒙右手輕舉,一群暗色蝙蝠迅速沒入虛空,傳遞離城之訊。但見邪之刀銀光一瞬,闍城之皇身影瞬失,僅留驕傲又顯慵懶之聲。
「這份禮物,本皇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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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邊疆,西佛國土,安詳之地。鎏法天宮,聖器佛牒亳光隱隱,兀然豎立山腳。面對一口本該在西佛國內被受嫌惡的劍,守門僧眾此刻卻似敬若神明,不敢有絲毫逾矩。
縱是天時已晚,聖潔的金輝,依舊是鎏法天宮不變的色調,更增莊重清淨之氛。
然而金殿深談未盡,端坐蒲團的梵剎伽藍莫名神色一動,雙目含悲朝著佛劍分說,合十嘆道:「天意如此。」
一聲天意,忽來一陣陰森微風拂身而過,一沾既去,仿佛不曾帶來任何影響。然而山腳之下佛牒此刻卻是法華大盛,似欲驅散內外同生的至極邪流。
鬼嬰邪子,不及使用大日曼陀羅法陣淨化。靜室外等候許久的蜀道行,忽聞屋內響起邪嬰鬼嚎,悽厲非常。
雙邪隔空呼應共鳴,而在閻浮提洞深處,枯守封印邪兵衛活佛金身數百載的三位密宗世尊,竟是同時口嘔朱紅。數響細微幾不可聞的裂縫之聲,此刻確如轟雷震鳴,使得三世尊心頭大震,惶恐難安。
「邪兵衛封印將破,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