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趕鴨子上架

  冥界一處山水妙地,遠遠傳來清脆悅耳的篪聲,配合低沉厚重的塤音同奏,更顯古韻悠遠,卻在藍影將近之刻,戛然而止。

  行近數里,四無君身受和煦日光照身,仰觀白雲舒散,環視周遭,但覺布置無刻意,混與塵世同,令人感受到不同冥界爭鬥不休的閒逸無為。

  然而智者靈覺敏銳,四無君卻是稍察無爭氣氛中,一股若有若無的鋒芒銳氣,不由低聲凝思:「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不過……嗯……」

  棲鶴草堂在目,四無君腳步漸近,百草生機盎然,院落之內數隻白鶴挺立,全不畏懼生人接近,望之神俊非常。

  隔著矮矮的竹籬,四無君停步傳音入內:「冥界天岳四無君,得好友雲濤夢筆引薦,前來拜會旻天羽客。」

  聲方落,屋內走出一名面容清俊的青年,穿過院落開門相迎:「客人請進。」

  這年輕人雖是武息不弱,但根基不過甲子,當非所尋正主。心有思量,四無君還禮跟隨入內,與青年一同走到涼亭內,安身泰然入座。

  「晚輩殘雁,家師尚未出關,客人若是有事,不妨留言於吾。等到家師出關之時,晚輩定會立刻轉告。」

  殘雁說著話,很是熟練地從旁拿出茶具,四無君注視著青年一舉一動,見他先是順手取了兩個杯子,接著頓了一頓才繼續動作,四無君內心登時有數,道:「哈,正事暫且不提,是上好的昭君白鶴茶?」

  「哦,客人亦是愛茶之人?」

  「談不上喜愛,只是對茶道略有涉獵。」

  往不遠處地房屋看了一眼,四無君字句加重,接著正視面前殘雁。這青年身露金鐵寒意,雖是久隱深山氣質離塵,但年少鋒芒卻是藏之不住。

  內心略作盤算,四無君問道:「小友一直住在此地?」

  「沒錯,山間自給自足,偶有所需,亦有師尊兩位好友上門稍帶。」

  答完放下茶壺,常年聽著自家師傅幾位老友描述外界精彩,殘雁早有好奇憧憬縈心,見了外人忍不住問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嗎?」

  「有好有壞,山間雖是清閒無拘,卻少江湖精彩紛呈。對有些人而言,江湖是無間地獄,時時思退。而對不甘沉寂者,苦境無數光怪陸離之異象,縱有驚濤駭浪、不解恩仇襲身,仍使人慾罷不能。」

  「江湖……」

  眼見殘雁心動,未免留於刻意,四無君將茶飲盡,話不多說,起身羽扇一揚道:「茶是好茶,可惜四無君尚有天岳要務需得處理,不便久留了。」

  見四無君這就起身欲走,殘雁回神頗有些意外地說道:「先生無話托吾轉告?」

  「哈,令師既在閉關,四無君多留無益。下次再來拜會,請。」

  像是對被拒之門外毫不掛懷,四無君說完便走全無拖泥帶水之意。待得藍影漸去不再眼內,殘雁反身眼露不解,詢問著不曾現面的人:「師尊,四無君就這樣輕易離開了?」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殘雁,你泡茶之時露了破綻,四無君已提醒你兩回了。」

  「啊,哪裡露了破綻?」

  「吾若長久閉關,你平時該用一隻茶杯,還是兩隻茶杯?一瞬間的遲疑,以四無君的仔細,如何看不穿你之所思?」

  「這,那師尊並未閉關之事,他豈非同樣瞭然?」

  「是呀,所以他才走地痛快直接。呵,該說四無君不愧是天岳首席軍師,還是雲濤夢筆之友果非凡人呢?」

  房內之人男聲渾厚,淡笑一聲隔牆再道:「怎樣,聽他之言,你心動了,欲入江湖一行?」

  「……師尊允准嗎?」

  「無為而無不為繁華亂塵亦逍遙。」

  房中之人言露感慨,沉默許久之後,旻天羽客嘆道:「強留留不得,你欲去,吾不阻。」

  順勢而為亦有別樣心思,旻天羽客話音剛落,屋內倏然飛出一口長劍,穩穩插入殘雁身前地面。

  「在外不比棲鶴草堂,萬事皆得小心。此劍名為寒鸌,乃吾早年所用,今日便將之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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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林動,心亂如麻,難定風愁。雲渡山上,恢復往昔裝束的悅蘭芳,站在一頁書面前,神情隱透決意。

  「逝者逝矣,你既迷途知返,一頁書亦無意追究前塵舊事。望你日後行事能如當下,心為大義堅定而行。」

  「多謝前輩寬恕。當日經弟與天岳聖主聯合,使得前輩身入險境,悅蘭芳對此深感愧疚,至今良心難安。」

  「吾無礙,只是經天子雖挫敗而回,但以其心性觀之,你須有相當的準備。」

  不用一頁書將話說盡,悅蘭芳已感其堅決之意。對己親兄弟了解甚深,悅蘭芳又怎不知經天子絕不可能安於現狀,捲土重來只是可期之事。

  人在佛輝照耀下,紛亂思緒漸定,悅蘭芳欠身道:「此事不牢前輩掛懷,悅蘭芳親手處理。當年之事由汗青編起,亦該由汗青編終。」

  「這,你與他之間終是血緣之親。讓你去面對經天子,未免不近人情了。」

  「正因是親生兄弟,當年經弟行差踏錯,悅蘭芳未思引導,反而逆向奪權使得爭鬥愈烈,更是錯上加錯。」

  閉目沉吟片刻,一頁書嘆道:「嗯……罷了,你之決意一頁書有感,只是經天子動向未明,對此你可有計較?」

  「他之去處悅蘭芳內心有數,今日吾正因此前來請辭,懇請前輩允准。」

  「你既有決意,一頁書定會將此事轉告素還真,不負所托。不過事若不可為,還望你善自珍重。」

  「晚輩明白,前輩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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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陽崗上,人聲鼎沸,酒氣衝天。不大適應在一堆人起鬨中飲酒,霽無瑕側過臉語氣古怪道:「這就是你還酒債的地方麼?」

  「是呀,在這裡不怕出事。」

  快速答完,聞人然手托著酒碗,與橫千秋重重撞了一下。熱烈氣氛感染身心,聞人然也拋開近來鬱悶,暢快地痛飲一口,放開了喊道:「橫大爺,酒是好酒,不過沒你的笑話助興沒意思啊,要不來一段?」

  「自從我可愛的小變死了以後,就屬兄弟你最能體會我的心思了。」

  粗聲粗氣地拍了下大腿,被聞人然撓中心底癢處,橫千秋像老牛一般瞪起了雙目,呼喝道:「都停,本霸王要講笑話了,誰要是笑得不開心,我就讓他好看!」

  橫千秋一言方落,頓時四周「噗通」聲不絕於耳。對橫千秋的笑話深惡痛絕,伏陽崗雙斧定渾一眾蠻人兄弟,紛紛倒地裝起死來。

  對聞人然「險惡用心」深表激憤,混世魔王定渾眼神恨恨地望著聞人然,道:「大哥,你的笑話眾兄弟聽太多回了,我看還不如讓這位朋友講笑話,大家換個口味比較有新意。」

  「嗯,這嘛……好主意,不過這樣還是不夠有趣,」

  橫千秋腦子本就不大好使,聽定渾說得有點道理,牛飲一通之後吼道:「聞人然啊,要不我們比賽誰講得笑話更加好笑,誰若輸誰就得多飲五壇酒怎樣?」

  「五壇……」

  這事不能答應,橫千秋你這不是要命麼!聞人然啞口無言,只是轉念又覺不能掃了眾人之興,遂想要降低一點要求:「橫大爺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比起酒來,酒中情義更加重要,所以酒的量……」

  「太少,吾替小弟應下,不過至少十壇才夠。」

  聞人然蒙在當場,扭頭望向搶先答話的女子:「啊?」

  「痛快,兄弟你真是很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