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你!」
經天子甫攀人生高峰,熟料竟在勝利近在咫尺之際,墮入虛幻深淵。空蕩蕩的丹田,宣示著引以為傲的實力不再。縱使經天子久經沉浮,甚少因一時的低谷而氣餒,此刻亦不由氣急敗壞。
「吾無替自身樹敵的習慣。念你之功,收走本就屬於吾的功力,已是對你最大的仁慈。」
輕甩長袖,陰陽師輕描淡寫地說著,不再關注經天子動向,反朝一頁書與牟尼上師對峙之處望去,道:「冥界天岳底牌盡出,飛龍在天的運勢將盡,盛極而衰不可避免,經天子你這都看不出來嗎?」
「哼,正因如此,此刻誅殺一頁書才是正理。陰陽師你今日阻我,遲早後悔莫及。」
「是嗎?」
佛輝邪力再度交匯,獨力應對一頁書,牟尼上師倍感壓力,一掌之後退避三丈,眸露冷色道:「陰陽師,同為冥界之人,你助正道是何道理?」
「哈,天岳聖主謀劃小三界內鬥之時,怎未慮及同為冥界種族呢?對了,留在外圍埋伏的兵將性命,便算吾邪能境對天岳早先侵襲的還禮了。」
細長的雙眼微眯,陰陽師上挑的唇角流露少許輕蔑笑意,慵懶的姿態似是在無聲譏諷著兩人,轉身一揚手道:「邪能境無心招惹強敵,更無意介入中原與天岳的爭鬥。一頁書,希望來日有合作的機會,告辭了。」
「邪主之助,一頁書銘記在心,請。」拂塵一揚還禮,一頁書雙目緊視牟尼上師不移。
陰陽師笑意清淺,率眾從容而去。一旁經天子雖是有心,奈何手頭無力,在牟尼上師逼視的目光下,扭頭搶先遁走。不歸路外,轉瞬間,僅剩下中原正道巨擘,與冥界天岳之主,冷冷對立。
「佛體邪魂!」
陡變的情勢,肅殺的氣氛,再也無人打擾的戰局,使得牟尼上師心思轉沉。天岳聖主心知此關不過,之後一切皆是虛妄,只得全力以赴。
身負此具肉身之佛氣,牟尼上師舉手之間威能莫測,邪佛掌印幻化萬千,萬鈞之力俯衝而下。雖無五蓮力,一頁書拂塵飄動,天路引歸不凡聖功,一招一式更見紮實修為。大梵聖掌對上大慈大悲千佛手,四掌交接剎那,瞬時天驚地走,駭然之威,震懾宵小難近!
絕峰之巔,眼見牟尼上師獨對一頁書,四無君走到崖邊,語氣凝重道:「示好在前卻又隔岸觀火,不動一兵一卒輕取其利,素還真,陰陽師亦是有心人也。」
「兩害取其輕。只要陰陽師不犯中原、作亂苦境,素某亦無與其為敵的道理。」
「如此是嗎?」
回身淡視素還真,四無君甫運渾厚元功,形貌隱生變化:「素還真之智,四無君見識過了。掌握文武半邊天的『武』字,四無君亦欲討教一番。」
「誒,比起動武,手談一局豈不更好?」
「怕是由不得素賢人了。」
聲落人變,黯藍的飛羽倏轉猩紅之色,飄飛的紅羽之中,顯現四無君之殺體,昂揚而出:「血影飄殺!」
「百氣寒霜指!」
無數紅羽激射面門,素還真神色肅穆,拂塵掛肩,變掌為指,極寒指氣形成冰壁阻隔,隨即七星采雲步,地不留痕,人影迅閃而過,擋在四無君去路之前,淡漠發問:「王對王,將對將,軍師何必急於插手其中?」
「呵,那就盡力一戰,燄流幻殺!」
本不求將意願瞞過素還真,四無君一式之後已運十成元功,血影幻炎**轉魄,全力一擊只為牽制脫身。
「玄子神功·一氣化三千。」
根基仿佛,素還真凝色以對,玄子神功催上極致,收納四無君之力,反破幻象赤焰。受阻落後一步,目睹四無君即將下得山頭,素還真心思巧轉,再變妙招,吸氣成石活用於心,應聲而作。
敏銳察覺背後危機,四無君唯有反身接招,然而奇招所帶龐大吸力,卻斷四無君借力而退的可能。素還真為阻,四無君為救,身為頂尖智者,兩人拳腳來往間,仍不乏勾心斗計。一招一式皆有盤算,勝負一時難判。
而在不歸路上,雙強鏖戰未休,驚天之威夷平四野。數十合之後,仍是不分軒輊。聖功加催佛力,一頁書手中拂塵沉力向地一甩,往昔西丘隱修時妙悟之招再現,千江萬流撒手相向,金燦佛輝湍急無阻,登時擊退牟尼上師。
退立三尺站定,腳踩界線,牟尼上師雖再受創,見了一頁書唇邊血跡後,卻是心頭大定,朗聲道:「一頁書,無五蓮聖力,你要殺我難矣。再戰下去,將會是同歸於盡的結局。不如就此罷手,來日再戰。」
「天岳聖主,你吾已踏上了不歸路。不歸路上人一人歸的傳說,又怎能因你一言而終結呢?」
毫無妥協之餘地,一頁書佛眉凜怒,周身佛力迸射透體,強硬拒絕,「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妖魔邪道,天理難容啊!」
吼聲震天,一頁書不顧內傷元功飽提,千里碎腦神音再現,金燦天龍之形直衝牟尼上師,佛威難擋。
「可惡!御皇之氣,天冥絕式!」
談判不成,牟尼上師惱羞成怒起運絕式。搏命一擊,生死關頭,本該五五兩分的勝算,熟料一頁書竟在中途再變招路,強行突破五蓮封鎖。霎時蓮華燦影環體,無邊聖力衝擊邪靈本身,牟尼上師欲避已遲。
勝負終點,極端一擊交匯碰撞,招中所蘊真力不傷外物,衝突之後點滴不漏灌入彼方軀體。錯身背對的牟尼上師,捂著胸口不可思議道:「你竟敢突破禁錮,就不怕功體盡廢嗎?」
「唔……噗……」
一頁書倒退數步口吐朱紅,卻是不以為意,淡然應道:「佛友牟尼、天岳聖主,你忘了除了你以外,還有一人能解開五蓮封印麼?」
「解開,哈,哈哈哈……淨琉璃,是你!不歸路上人不歸……一頁書,你真是令人怨恨!」
不甘的眼瞥見現面的明黃人影,牟尼上師再也壓制不住重創,怨氣憤怒疾湧上腦,衝突的邪佛之力散入周身奇經八脈,粉身碎骨暴散天地。一步錯,便是身死留恨,百年之計煙消雲散。落地的血屑刺目,亦顯天理昭彰。
心生唏噓慨嘆,一身明黃的淨琉璃菩薩,緩步走至一頁書身側,擔憂道:「一頁書,你之傷勢……」
「吾無礙,佛友,靜候刀劍之爭的結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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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這麼黑了,我說你們是要對峙到什麼時候?」
站在山間寺廟空地上,遠望南方天際雷霆不息星輝閃爍,聞人然雖是憂心不歸路戰況,但眼前突來的麻煩,卻也由不得分神他顧。
場間詭異的情形,雖如所料原是陷阱,但湊齊了所有當事者,還是讓聞人然大感意外,一時無法理清該怎樣解決難題。
把玩著手中殺誡,百岫嶙峋無所謂道:「嗡嗡嗡,你弄錯了喲。找麻煩的不是我,是他們這些人。他們不像你那麼囉嗦,願意陪我玩最噶意的遊戲,我當然就陪他們玩了。」
「你當我是傻的嗎?吞佛童子和你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是怎麼惹上這些和尚的?」
「哦……沒啊,只是之前有壞禿驢騙我去找沐靈山,我不高興去,他們就糾纏不放。而且他們有和以前那些人,有一樣討厭的氣息,很遠我就能感覺到。所以,煩人的野獸乖乖去死不就好了?」
「……那吞佛童子呢?」
「什麼吞佛童子?人類怎樣稱呼我,和我有什麼關係?有人陪我做遊戲,我陪他們玩就行了喲。」
意思是有在佛門的潛藏欲界教眾,明白正面打不過百岫嶙峋,就拿哄騙的手段誆騙他去找人。只可惜欲界之人,不清楚山鬼大多靠凶戾本能辨別旁人好歹。和欲界早是對頭的百岫嶙峋,能被騙過去就真是見鬼了。
大致推算出事實真相,聞人然頓覺十分棘手。就算剛開始死得是確實是欲界部眾,但是不露破綻潛藏在佛門之中,外人看來不還是百岫嶙峋亂殺無辜麼?
而且,這還不算後來那些聞訊而來問罪的佛門中人……
「嗡嗡嗡,我跟你講。這隻青面的很有趣,都幾個月了,我才抓到他人,搶到他的劍。」
「嗯,有趣……」
正頭疼著又聽到這樣的話,聞人然握拳頂住額頭,不去看旁邊另外兩人,不由暗自腹誹。
是是是,別人在抓你百岫嶙峋,你反過來捕獵人家。一劍封禪很有趣,以後吞佛童子更有趣,玩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