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無瑕……是這個名字沒錯?」
和刑天師、金子陵敘完舊,聞人然便接下了協助剷除希望宮城的任務。當然以他目前功體的狀態,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協助而已。
不過對於刑天師抓緊時間、提前剷除龍魁海的決議,聞人然理所當然是無條件贊同。
畢竟龍魁海作為一方之主,若是讓他一直游離在正道與天岳之外,對金子陵兩人而言實在是太過危險。而且做掉一個龍魁海,許多難題也可以迎刃而解,只是……
聞人然念叨了兩聲,朝著身側之人,有些困擾地說道:「其實我和那位大姐不大熟,金子陵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感覺壓力好大。」
「有些人事總得去面對,除了解決希望宮城的難題,汝不想弄清霽無瑕的來歷麼?」
「來歷……這麼長時間,各路渠道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傳回,可想而知我那位大姐來頭肯定不小。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到苦境會有哪方勢力,能將一個人的來歷隱藏的這般嚴實。」
感嘆了幾句之後,聞人然抄起雙手,半玩笑半認真地說,「該不會她真是我大姐?」
楚君儀輕笑道:「汝希望是還是不是呢?」
「是或不是總有一天能弄清楚。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設法打聽她的下落,然後趕緊去找人。」
言談間兩人足下未停,四周環境已由蔓草雜生的荒郊,變為修整過的茂密林道,隱隱可見不遠處秀麗景致,離燕居台附近的別院所在已然不遠。只是等兩人走到大門處,卻見有一位面目清秀的佛門修者閉目盤坐調息。正是當日雲塵盦,聞人然刻意避之不及的那人。
兩人剛剛停步未曾開口,那人卻像是靈覺早生感應,竟快了一步起身走到兩人面前。聞人然注目稍作打量,但覺忘塵緣周身散發著一股澄明氣質,分外搏人好感。明明雙目仍是緊閉,卻使人覺得佛者心眼透亮,世俗外物點滴難侵其心。
一欠身,忘塵緣神態溫文道:「天佛原鄉客座修者,六根不廢忘塵緣,見過施主。」
「聞人然見禮了。」
和楚君儀在一起生活這麼久,聞人然素不介意謙讓一步。不過上回故意岔開見面之機,聞人然也不好表現得像是早明白忘塵緣來意,只能聽他開口道:「忘塵緣此番叨擾,乃是為玉菩提傳人下落。聽中原巨擘素賢人提及,閣下與沐靈山交情甚篤,不知施主可知其下落?」
「沐靈山嗎?不瞞大師,自從波旬受封星雲河以來,我就一直昏迷未醒,直到最近方才有所好轉。所以沐靈山的下落,我確實不知情。」
「這……原來如此,那忘塵緣只得另行設法搜尋他之下落了。不過,玉菩提傳人事關佛鄉傳承,卻是不容吾怠慢,若是施主日後得到消息,還請施主轉告。」
「好說,好說。要是有消息,我一定設法通知大師。」
說幾句場面話又不會死人……至於賣隊友之類的事,除非對象是素還真,否則聞人然很少去做。而且聞人然和忘塵緣談不上什麼深厚交情,如此就更不會隨意將沐靈山下落透露外人了。
只是聞人然盤算的不錯,可惜來者醉翁之意不在酒。玉菩提傳人的消息只是順道打聽,魔佛女琊的動向才是忘塵緣內心重中之重。但此刻沒了沐靈山的藉口,又該怎樣才能接近聞人然呢?
「對了大師,我與內子僅是回厝取信,少待片刻便要離開。招待不周之處,聞人然在此致歉了。」
「豈敢。施主既對沐靈山下落概不知情,忘塵緣亦無心逗留,這就離開了。」
聽見聞人然說出這樣的話,心思剔透如忘塵緣,又怎會聽不出其中逐客意味?可是接近魔佛女琊的任務,總不能就此擱置呀……
就在忘塵緣進退兩難之際,四周空氣倏然轉冷,羽氅藍披的清冷女子身姿颯爽現面。眼見目標意外來到,忘塵緣心思頓時一動,連忙暗運欲界秘術,以圖確認霽無瑕身份。
異術暗施常人難見,霽無瑕眼中晦芒稍閃即逝,面色卻是如常若無所覺。而在此刻,一旁聞人然忽感一陣暈眩,足下突然一個不穩,楚君儀連忙伸手將人扶住,溫婉關切道:「身體不適麼?」
「……可能是這幾天在外奔波沒有好好休息,精力耗損過度了。」
拍拍手背示意楚君儀安心,聞人然又揉了揉額頭,醒神之後有些好奇地問:「大姐來六庭館有事麼?」
「是金先生說你有事找吾相商。不過……吾看你還是先稍事休息再談罷。」
「這樣?」
點點頭不疑有他,聞人然伸手相邀道:「一直在外面站著不大像話,大姐還是和我們一同入內,至於大師……也不妨進來喝一口茶再離開。」
「恕忘塵緣打擾了。」
這段時間雪鴉一直在外關注著江湖動態,這處院落除了會有人來常規打掃,平時也沒什麼人照看。四人依次踏步入內,忘塵緣心思一瞬千轉,方才如預期一般確認了魔佛女琊的身份。但照她目前的狀態來看,己身似乎並無繼續接觸的理由……
忘塵緣低頭苦思著對策,沒多時聞人然把人帶到偏廳入座。回到熟悉的地方,心神頓時變得和緩不少,聞人然舒了口氣,偏著頭思考了一下,才注視著霽無瑕問道:「從金子陵處來此,想必他已將正事轉告,不知大姐你有什麼意見?」
「對付一隻屠戮生靈的惡鬼是麼?身處江湖自該快意任俠,吾無任何反對之意。」
乾脆直接地輕輕搖頭,霽無瑕接過楚君儀泡好的香茗,冷艷面容倏展笑顏,「而且看小弟你如今的情形,亦只有吾能替你處理此事。」
「這嘛……那我就先行謝過大姐援手了。」
心頭莫名有些彆扭感揮之不去,但與霽無瑕之間又似隱有些默契。加之本是應金子陵所託,聞人然話到口邊,終究沒有拒絕。思及龍魁海為人狡猾,聞人然轉念提醒道,「不過對付向天借命的時候,大姐千萬小心旁人暗算,以免吃虧。」
像是有些不以為然,室內氣溫驀然轉寒,霽無瑕鳳目微冷,凝寒劍意不動自發道:「來者無懼,世間陰謀邪祟,一劍斬之便是。」
「呵,大姐既有此心,聞人然自不該掃興。」
頷首應聲,估摸著霽無瑕神態不似作假,聞人然又感其劍意奇特,心念瞬轉,卻覺眼前正是了解對方的機會,便順著話頭說道:「同為愛劍之人,早先聞人然一直沒有機會討教,不知大姐可否賜教一二?」
「論劍麼?」
除了劍者較劍之興,霽無瑕腦中不知為何,突然升騰起一種如果能揍了聞人然,之後一定會念頭舒暢,心頭大快的錯覺,一反尋常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不過考慮到聞人然傷勢未愈,霽無瑕卻也不願無理要求,目露遲疑之色道:「你現在有傷在身可以麼?」
「誒,只是切磋劍藝而已,我相信以大姐的能為,定可把握其中之度。」
「去哪裡較劍?」
「花園內有一塊空地,大姐隨我來便可。」
房內諸人心思各異,忘塵緣見兩人即將離開偏廳,便向楚君儀請求同行。空地之上,楚君儀與忘塵緣各站一邊凝神觀視。反觀場內兩人,女子手持重劍而立,聞人然空手以對。
本意不論輸贏勝負,只在劍藝切磋。熟料身在場中,劍意激發之下,氣氛陡變肅殺。霽無瑕腦思受到莫名影響,持劍之手輕微顫抖,眼神倏然一凜,甫運劍便上五成元功,凝劍旋身一斬,方圓登轉寒霜之境,躍空招出七晴霜寒,行劍如流水,似繪墨潑卷,瀟灑恣意。
一聲輕叱之後,驟見無匹劍流催偉力,磅礴劍氣匯冰霜,泰若山劍劍身猛然一轉,向地由空壓下!
人在地面,便感劍上會聚無端異力,聞人然回手應劍分毫不慢。然而冰封聚力之劍觸及指尖,劍聲鏗鳴交響中,聞人然才覺此劍所帶巨力如斯沉厚,劍氣壓著人身瞬間地陷三尺,頓感錯愕莫名。
然而一劍方落一劍又起,霽無瑕握劍挾勢降下,竟已足運九成元功劍化極招,霎時無瑕冷月化寒芒,極速刺目而至。
電光火石間變化,兩劍威力天差地遠,均未給人反應之機。正面感受劍氣壓力,以及若有若無的致命殺意,聞人然臨危之際,立將功力催上七成,豎指向天升寒意,反化霽無瑕月寒劍氣,浩瀚水劍凝冰鋒,悍然接劍!
冰雪化晶紛飛四散折光炫目,就算劍意尤勝一籌,奈何此刻功體相差,聞人然雖是未受損傷,在難擋巨力寒鋒之下,卻也避不得退出數丈。
剎那變化之後,旁觀兩人已覺場中異樣,楚君儀一閃身護在聞人然之前,而霽無瑕人在此刻,卻似同樣察覺自身不對,泰若山劍就地劃出一道數尺深痕,扶額蹙眉停手。
「吾……這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