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揚台,烈陽高招,炙熱難耐。白衣不沾火氣,摺子蔚孤身一人,來到天岳據點。
「天地之塞其體,乾坤之帥其性,太虛無形,無心成化,是為氣也。清藻郁彬摺子蔚,請天岳主事者現面一談。」
乾熱的風吹得人內心躁悶,只是煩躁者在內在外,卻是難以分辨。靜候一刻後,摺子蔚陡覺天空異色大放,淺藍色的絨羽飄飛中,降下一名面目陰鷙之人。
「藍顏飛羽夢一生,今朝振翼動群英;江浪不使人憔悴,臥看千秋負平生。藍顏飛羽負平生,見禮了。」
自從四無君無故消失,天岳謀策便進展困難。而在欲界的逼迫之下,負平生的日子絕不好過。只是儘管如此,負平生亦不改臉上倨傲之色:「聽說閣下與聞人然關係甚佳,孤身一人來到天岳倒是好膽量。」
「哦,天岳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折某又為何不敢來呢?不知上迴風之痕截胡,負平生你是否滿意?」
「確是一份令人意外的大禮,但還不夠令人膽顫。」
帶著切齒之味,負平生言辭冰寒,略作思索後淡漠道:「你與天岳是友非敵,有話直言。」
「自是關于波旬。」
「波旬?」
觸心之言使得負平生稍稍一怔,隨即冷聲笑道,「哈,你不認為來地太遲了嗎?」
「嗯……看來天岳是準備與欲界一條路走到黑了?」
摺子蔚有些意外負平生的選擇,畢竟在他印象之中,就算經天子懇言勸降,負平生仍是選擇了自戕盡忠天岳。然而眼見天岳外殿這般輕易妥協,任由欲界消磨軍力,想必也是四無君的命令了。
「欲界勢力廣大,天岳藉機牟利與你又有何關聯?不過你今日膽敢孤身上門,卻是讓吾有了另外的主意。」
「另外的主意,是善意還是惡意?」
「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天岳兵將即會配合欲界出征魔界。但平白受人操弄磨損,亦非負平生所願。」
「哦?」
隔天出兵攻其不意,欲界動作得這樣迅速,卻是遠超眾人預估。內心驟感不妙,摺子蔚沉吟不語。
臉色隱含譏嘲,負平生淡藍羽扇一停,冷血無情道:「不過有你送上門來,作為拖延時間的藉口,或許也不必無端折損人手。」
「這麼說,負平生你還想藉機消耗欲界的實力?呵,天岳軍師就不怕磕掉大牙麼?」
「你有那個能耐麼?」
不屑應聲,負平生早從欲界之處得到情報,眼前之人的實力並未強到能讓天岳忌憚的程度,心中也就少了幾分顧忌,嘲笑道:「閣下若願甘自廢功力,留在天岳作客幾天,或可免受皮肉之苦,日後也得安穩上路。」
「哎,作為一個孱弱的讀書人,能勞冥界天岳這般看重,實讓折某受寵若驚。話說到這個份上,在下也只有盡心滿足軍師的意願了。」
以負平生拿燕飛虹做人質的卑鄙作風來看,這倒是符合他一貫的小家子氣量。
應答間,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摺子蔚晃了晃手中墨玉如意,接著抬頭不以為懼地淡問道:「軍師何不聽我把話說完,而且你我之間本不必生死相向。」
「哈,你之來意無非聯合天岳的力量共同對付波旬,有何難猜之處?」負平生自負道。
「軍師既知如此,因何不再深入思考,折某敢於一人前來天岳地界的原因呢?若是談不攏,負平生你認為吾方又會採取怎樣的對策?」
負平生羽扇一揚道:「你孤身闖虎穴,竟還敢口發威脅言論,是否太過猖狂?」
「偶爾輕狂也無不可。」
摺子蔚含笑以應,並不急於動武。限制天岳行動乃是此回底限,負平生非要自己留下,那就要挾他消磨至魔界之戰結束也無不可。
屆時無論天岳有何辯詞,落在欲界眼內都是荒唐。當然最好的結果,自是天魔等人協力將波旬送回,四無君與牟尼上師再強也難以興風作浪。
摺子蔚不斷盤算,負平生卻是更狠,口吻毒辣地威脅道:「那就請閣下自廢經脈作為輕狂的代價!」
「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非君子所為。」
「天岳何時自詡君子?」
負平生冷笑一聲,幾員天岳戰將率軍圍上。層層迭迭的人馬圍繞一周,威逼強取之意昭然若揭。
「哎,看來軍師不曾聽過『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不如就讓在下指點一下軍師,何為君子之怒?」
素衫漫風飄,如意隱無蹤。負平生但覺聲冷劍寒,隨即北玄泣與南宮笑痛呼捂胸哀嚎不止。
飄飛的淒藍冰蛾化作漫天碎屑,象徵一柄絕世之劍再現。以血為燃料的飛蛾,幾分艷麗幾分殘忍,絕命的威脅立刻震懾住外圍之人。
「……沾血冰蛾?」
「然也。」
臉色半溫不冷,摺子蔚忽而抬手發出一道信號,一隻鴟鴞瞬間划過天際,送走欲界即將動作的消息。
「這樣一來,不知負平生可有與吾一談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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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聖城,江湖浪打中幾經戰亂之魔族聖地,再陷亡族之險。事先早做準備,聖城上空烏雲雷霆躥騰,隱現龐大超十里的巨大飛船。
數千年的魔族精粹造物,磅礴無邊的巨碩艦身,見證魔界至冥界歷史的變遷。而在欲界威脅之下,今朝卻也不得不盡付一役巨賭。
空洞的風眼,將昏黑的天幕,掏出大片駭人的慘白。無論此役最後結果,都將成為苦境魔界舊頁的終結,新篇的再開。
聖城四周空曠無物,遠遠而立的鬼隱,身側站著數人,感嘆道:「天魔最後的底牌,真能對付的了波旬嗎?」
「是不是能對付波旬,可不是老友你說了算。」意外之聲響在頭頂,鬼隱仰首一看,正見吞天葫蘆載人降下。
鬼隱見狀,不由眉頭一皺,語意陰森道:「舒石公,你這是什麼意思?」
「咳咳,老友鬼隱啊,你又何必假惺惺,故作不知呢?」
鬼隱為人翻覆不定,誰也不能聊准他之所思。雖然犴妖族一役鬼隱與經天子插手其中,但誰又能保證事後鬼隱未有妥協合作的打算?
魔界這局,不容任何變數存在。是以定風愁等人才會分兵攔截各路欲界可能的助力,只求九死一生中的渺茫勝算。
鬼隱聞言臉色陰沉,而經天子見了舒石公身後的「素還真」,倏然冷聲笑道:「呵,扮作素還真能夠滿足你那可悲的虛榮心嗎?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你這一生還真是活得卑微啊!吾是該叫你定風愁,還是悅、蘭、芳呢?!」
「經弟,回頭是岸。」
「回頭?經天子不會像你一般懦弱。落魄挫折只會成為吾前進的動力,龍圖一日未成,霸權一朝未握,經天子絕不會屈膝放棄!」
冷諷透心冰涼,經天子全然無視兄長善勸,言辭鑿鑿道:「反倒是你,難道不知梟雄投靠正道的結果,就是被素還真一路利用至死嗎?」
「哎喲,這是哪家的小子口氣這麼大?」
舒石公瞥了一眼經天子,有些驚異於兩兄弟間性情的迥異。身後風凌韻抽了口煙槍,吞雲吐霧慵懶道:「年輕人欠教訓,舒老何必大驚小怪?」
「哼,舒石公,不死藥的事,吾還不曾與你清算。憑你三人也敢來此攔阻,未免太過自以為是。」
「哈哈,是嗎?鬼隱你有位老朋友也快來了,你們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為老不尊地壞笑了兩聲,舒石公長眉顫抖幾下,看向邪能境人馬後方。沒過多時,但見橫千秋手握著巨大鐵棒,牛氣沖天地衝到鬼隱面前。
「鬼隱,本霸王想你很久了。想不到你殺了我心愛的小變不算,今天還敢來圍攻魔界,真是該死啊!」
「誒,你們為何認為吾會幫助欲界呢?要知上回犴妖族一役,邪能境可是伸出了援手。」
以鬼隱的口舌如何會被橫千秋給堵住話頭?思緒陡然一變,鬼隱開口便道:「再說了,橫千秋你與魔界有殺徒之仇,又何必趟這遭渾水呢?」
「這,這……好像也有點道理……」
作為頭腦一根筋的渾人,橫千秋立刻就被繞了進去,苦惱不已地撓起頭來。就在苦思之時,橫千秋耳邊響起一道女聲:「想以橫大爺之高義,怎會趁人之危?」
「對,沒錯,本霸王做事光明磊落,才不屑與鬼隱你這種人為伍啦!」
「哼。」
風凌韻一言安撫橫千秋,鬼隱不滿地低頭再思詭策。舒石公見狀,乾咳了幾聲笑道:「好了,老友你講你不是來幫助欲界,那不如就陪老石頭我在這裡看一齣好戲?」
「舒石公……你我兩方協助,豈不更易協助魔界脫險?」鬼隱面露不悅。
「不用了。不是我小看……只是你帶來的手下連波旬一根毛都拔不掉,老石頭又怎忍心你無辜折損手下呢?」
「好大的口氣,司徒恨斗膽討教一番八指神相的高招。」
病癆之人面色乾枯、棕髮長須的老者張口,便是一口血痰射向舒石公,聞之令人作嘔,陰損歹毒萬分。
驀然,一簇銀亮飛針爭鋒相對,瞬間穿透血痰,反襲出手暗算的老者。見得司徒恨慌張閃躲,風凌韻紫唇微啟,吐出一圈長煙。
「呼~,邪能境高手的能為只有如此麼?」
ps:指頭沒斷,所以舒石公應該還是八指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