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天不顧旁人眼光迴轉魔劍道,留下各懷詭譎心思的兩人隔空對視。雖是對誅天舉動氣恨不滿,作為妖刀界首領的妖后,自有其霸主氣度。紫花棉袖背手負於腰眼,妖后依舊操著平日慢條斯理的口吻,語態沉靜:「些許煩心家事,讓客人見笑了。」
「哪裡,易某人在天岳,亦有子女,能夠理解妖后心情。」輕聲應著,聞人然回視妖后,嘴上卻是向著策謀略發問:「兩位,還有其他指教嗎?」
「關於天岳,本後尚有一些疑問,不知你能否告知呢?」
「妖后請講,易某能無不言。」
「據吾所知,天岳一向位居中立,甚少插手小三界之事。你既作為天岳隱伏正道之暗樁,又何苦早早出頭呢?」
視線停留在策謀略身上,聞人然似笑非笑答道:「這話說來可就長了,策謀略,你說是?」
果然出身天岳之人,絕不會無償相助小三界……雖不明對方目的究竟為何,但以策謀略深沉心思,卻知聞人然只用這一句含糊之言,就使得妖后對自己與易閒愁之間的關係,生出了疑竇。偏偏謀奪人皮之事不能直說,端是高明的招數。拋開妖后心思不談,思及易閒愁往昔表現,最甚者便是對天忌的關注。如果他真是天岳之人,那麼天忌除了天資極佳,究竟還有什麼值得天岳去注意?
內心雜思瞬息萬千而過,策謀略冷哼道:「妖后,這是我與他之間的問題,你我稍後再談罷。」
「哦?」
妖后嬌艷的面容微冷,手拈著垂肩而下的紫白長發,細長的眉眼微眯,淡淡吩咐道:「權妃,將客人帶下好生招待,切莫怠慢。」
「是,姐姐。」
欠身一禮起步,權妃褢天女盈盈一笑,隨即伸手引路。明知妖后與策謀略談話必與自身有關,聞人然亦知此刻不宜逗留,便就跟著褢天女離開了大殿。
待正殿之中只剩下了策謀略,妖后這才不悅道:「策謀略,合作需要誠意,你之前的態度令人失望了。」
「誅天令你煩心,但妖后你又何必急躁呢?」
陰森寒笑幾聲,策謀略言帶不屑道:「關於天岳,小三界均知之甚少,誰知對方究竟是何來歷?除非此時決出冥界共主,否則他剛才說與不說,又有誰能分辨真假?」
「你是認為本座不該懷疑你嗎?策謀略,吾方三人是為利合作或是其他,你該心裡有數。不該想的事,本座勸你不要去做,以免誤得不償失。」
「哼!妖后,我覺得此話還你亦然。言語流於表面情緒,看來你我今日無話可談了,再會罷。」
臨走之前,策謀略頓了頓,說道:「天忌暫時就留在妖刀界,亦好方便你我聯繫。」
「表面情緒……」
妖刀界大殿轉眼空空蕩蕩,妖后靠著簾幔後的高座倚下,嘴角噙著笑容展魅,深意隱隱。
「策謀略,你又怎樣斷定對方最終會與誰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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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楓紅陪晚艷,秋山燒赤居臥龍。藤蘿纏木屋,滿園青蔬瓜果,一派隱士悠然。
「……展示能力之後,亦須故露少許破綻,示敵以弱,方才能更易獲取對方信任。」
「度呢?」
「既然安全無憂,不妨多留一些念想於他人。當然,不能令對方覺得你軟弱可欺,失了價值。」
說話者身著綠麻衣,頭戴文士冠,手中青葉扇掩胸,眸光自信睿智,氣質淡遠從容,好一副臥龍之姿:「由你之言可推,這三人所屬勢力雖仍處在暗處,但魔劍道近來動作頻頻,離走上檯面不遠矣。而這三人雖是站在同一立場,卻是各懷鬼胎,於你大為有利。你與策謀略之間信息差距太大,只要找出能夠解除秘法之策,以你之能對付他並不困難。不過依你所言……你當下所假借身份背後的天岳軍師,恐怕才是最為難纏之輩。」
「我一直覺得請你幫我對付策謀略,有些大材小用。」
隔著遙遠的距離,聞人然透過法術傳音道:「天岳軍師的事還不急,他不會在四面環敵的情形下出手,畢竟冥界小三界的頭領並不容易對付。論頂尖高手的實力,天岳並不占優。」
「哦?聽你之言,我開始懷疑究竟你是智者,還是我才是謀士了。天岳一方雖然不會做出太多動作,但也不會坐視你這般破壞布局,小心陰溝翻船呀。」
「粽子,你的嘴一向這麼傷人嗎?難怪銀狐在你身邊,會像個悶葫蘆。關於天岳,我自己會謹慎注意,安心。」
「哈,銀狐對疏竹影甚是想念。上次一招之差,至今念念不忘,何時再讓他來天外南海呢?」
「臥江子!」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傳來某人的炸毛聲,臥江子揶揄笑道:「罷了,再說下去,吾又要頭疼。有事聯繫,吾便先撤了法術。」
歇了法術傳象,臥江子緩步走回院內涼亭石桌處。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籠聚,陰沉了下來。洒然入座,臥江子搖扇嘆道:「嗯,要變天了,變的是世局人心。氣象轉換雖是自然循環,但天象異變,卻是一種世局更改的徵兆。」
「有話明說。」
蓑衣披肩,石桌旁一直沉默的狐耳俊秀男子,解下腰間酒壺左右晃了晃,終是遞向臥江子,道:「要飲嗎?」
臥江子輕聲問道:「是找到了好對手的欣喜?」
「哼!」
「一壺屬於英雄好漢的美酒……」
接過酒壺放在石桌之上,粽葉編成的扇子揮搖,淡綠髮豎冠的麻綠衣文士,淡笑道:「銀狐,你還是這樣不坦率。」
「臥江子賢人,你是從何時開始關心中原之事了?有話就就快解釋,別迂迴打轉!」
「從前幾年那名走遍天外南海,以不適應天外南海之軀,未逢百招之敵的異界劍客來此開始呀。至於當賢人……時機未到,現在還是當閒人就好。」
舉杯小酌,臥江子細品著口中綿長回味,腦中思緒翻湧。
天際陰雲變化,可天外南海的暗流波濤,尚未到揭開的那一天。當初由疏竹影牽頭,聞人然才與臥江子結識。相互交換了信息之後,臥江子心中明白,苦境冥界天岳深入天外南海的觸角,卻是早該注意。不過現在這一切,暫時還不須讓銀狐知曉。
「全是廢話!我只是大意差了一招!」
「誒,是你想太多了。吾近來所為,皆是隨性所至。我在為你找一個好朋友,你怎的不感謝我呢?」
「麻煩!」
臥江子不願講的事情,無論怎麼逼迫都不會說出來。心中稍有些氣悶,銀狐大口飲下杯中美酒,不再多言。
「呵,你的個性真是糟糕。」
放下酒杯,秋山臨楓臥江子起身賞著谷內艷紅美景,淡看天際風雲變化,揮扇搖動淡笑自若。
「蟄伏秋山待楓紅,青臨落水無雲彩。麒麟降世多磨難,江郎願使盡長才啊。」
……………………
遙在天涯彼端,孤身立在華鳳亭內,聞人然與臥江子斷了聯絡,正思索著他留給自己的建議。
請臥江子出手幫忙,並不是聞人然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之前聞人然熟識的頂尖智者,若非個性有缺,行蹤隱秘,就是不擅排兵布陣。而在此道之上,能與四無君相提並論,武、智、術皆長者,除了素還真、寂寞侯以外,正道一方可以想到的人選,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臥江子。
就在凝思之時,聞人然背後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轉身但見嬌俏的褢天女緩步而來。
「多日不見,除了與天忌相談,你還是這般悠閒。」
「唉,易某何嘗不想早得信任,能夠一盡所學?」
聞人然捧起精緻的茶盞,杯蓋輕擦幾聲,飲了一口放下,淡淡嘆道:「勞動權妃親自奉茶,實在是太客氣了。」
「嗯……妖刀界對貴客與敵人界限區分的很是明白。你是姐姐與策謀略邀來的貴客,權妃自該盡心招待。就是不知易閒愁你在妖刀界是否住得習慣?」
意思要是不識抬舉,那就會換另外一種態度了麼……真不愧是誘導悅蘭芳再入歧途的女人。淺笑著注視面前女子,聞人然應道:「妖刀界吃好用好,自然習慣。不過一直無所事事,卻是令我過意不去了。」
幾日接觸之後,褢天女總覺得眼前之人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容易令人心安的居家氣質,從而不至太過防備。
但是每每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心思靈巧多變如權妃,卻又故作聰明的浮想聯翩,聯繫到天岳不可小覷的能力之上,堅定了自身懷疑,反而否定了直覺,愈加警惕了起來。
耳聞聞人然之言,權妃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道:「哦,你既然這般明說,那吾亦不便再做掩飾。姐姐恰有一事請託,不知可否應允呢?」
「請講。」
「那日大殿一會,姐夫與姐姐的關係不甚和睦,想必瞞不住你。姐姐想要請託之事,正是關於吾那侄兒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