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六庭館,小橋、流水、庭台樓榭,雅致清流,潺潺之聲在院內迴蕩,反襯空曠寂寥。石桌對坐,夫妻閒暇對弈。明明是與往日一般無二的清淨,沒了聞人清苒陪在身邊,聞人然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從這盤棋開始的那一刻,已是汝第十五聲嘆氣了。」
「第十五聲?」
執子之手停在半空,聞人然驟然失了興致,感慨道:「我們家乖女兒不在,整個六庭館都冷清了不少,連小蜜桃都趴在樹腳邊不動了。」
「很想她?」
「下棋的時候,君儀你連我嘆了多少聲氣都數的這麼清楚,說明你也很想秀心嘛。」
眸中稍閃柔溺之色,楚君儀溫聲道:「若是連人倫親情都能看淡,那吾早該投身佛門,而非儒門之人了。」
「嗯,也不知道秀心她這些天在萍山哭了沒有。要是哭了的話,不知道練前輩是不是應付的過……」
「怎樣?」
聞人然突然止口,想到狂龍那個瘋子,搖頭笑了笑說著:「沒什麼,練前輩曾經帶過孩子,秀心交給她放心就好。」
無心桌上棋局,聞人然起身在院內走了幾步,鬆了松筋骨,思緒漸遠。無論是有多麼捨不得,把聞人清苒送上萍山,亦算為即將開始的一連串麻煩做好第一個準備。而這十幾年的隱居閒暇生活,也差不多到了盡頭……
腦中想法不斷,聞人然突然轉身說道:「君儀,我準備改換身份親自去妖刀界。」
「妖刀界?若是有人發現汝不在六庭館,難道不會懷疑易閒愁與汝乃是同一人嗎?」
關於天策之劫等等,到了如今這個關頭,聞人然不會再對楚君儀保留多少,所以她對此亦算是有了七分了解。聽見楚君儀反問,聞人然仔細思考答道:「我和化體曾經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點,應該沒人會懷疑我的身份才是。不過……」
「不過怎樣?」
「妖刀界可是由兩位大美人掌權。我要是去了那裡,你不會吃醋嗎?」
對於聞人然思維的跳脫,楚君儀早已習慣。聞言稍作沉默,楚君儀一邊把棋子收好,一邊說道:「汝這般問法,吾反而一點都不擔憂了。」
聞人然失望道:「誒?這樣就被輕易看穿,我做人就那麼失敗?」
「需要吾講吾信任汝嗎?」
「君儀,其實有時候我也很喜歡聽膩歪肉麻的話的……」
「可惜吾並不擅長於此。」
有一搭沒一搭地開著玩笑,天氣在言談間突然由晴轉陰,接著悶雷迴響不息,隨之刮來一陣突兀的強風。沒過多時,天際一聲驚雷炸響,一陣急雨磅礴落下,轉瞬打蔫了一樹的翠葉,墜入橋邊溪水不見。
「這場暴雨來的急了。」
並立站在屋檐之下,嗅著風雨中捎來的血腥味,聞人然心思莫名複雜,嘆息道。
「不知道金少爺能不能如願再見金小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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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雷鳴交閃,暴雨滂沱。琉璃仙境之內,有孕在身的自在天女心頭莫名不安,金小開焦急地使喚著步詩海逗樂,不知危機將近。
半山腰上,久遠前難捨的回憶繞心,執著於一個擁有相同容顏的人,得了又失的瀟瀟來了又走。半山腰下,為了一個扭曲的執念,一份令人絕望的痴纏戀慕,求而不得的半花容帶煞而上。
似是風雨太急太大,抑或有意無意的互相忽視,電和雨一瞬間的擦肩,留下再也無法挽回的憾恨。
因一個近年試劍江湖的劍客不斷搗亂,天下第一人的計劃屢屢受挫,半花容逐漸失去了耐性。在暴風君的身份暴露之後,半花容連掩飾身份的必要都不再存在。
雨飄紅握在手中,一身白花女裝的半花容,眼中燃著風雨難以澆滅的妒火,一步步踏在瘋狂的路上。
誰也無法預料一個瘋了魔,變了態的人會做出什麼。邪神與天下第一人組織尚需素還真等人收尾,琉璃仙境之上除了金小開一家以外,再無他人留守。
屋內明燈溫暖如常,燭火卻搖曳著危險的預兆。
驀然,一道裹挾著飛雨的腥風劍氣穿破牆壁,險險傷了端茶的步詩海。極端的危險瞬間襲上心頭,金小開連忙吩咐步詩海帶著自在天女藏好,隨即回身應敵。
「啊哈,是你?」
步調柔如女子,半花容滿臉濃妝,舉袖掩面,透著一股難遮的脂粉味,戲謔地望著金小開:「又見面了,金小開。」
殺氣隱隱,來者不善,新仇舊怨湧上心尖,金小開化出紅邪,怒笑道:「上次就是聽你的,害本小開惹上麻煩,這一回金爺爺一定要把你做掉!」
「關於這一點,我也很是好奇。」
手化一方白色絲巾點著唇角,平添幾分媚色,半花容不緊不慢地問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早該上門尋釁。那時我只要借說失手錯殺,旁人也無法窮追不放。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能讓衝動、睚眥必報的你放下報仇呢?」
雖是口道疑問,但那毫不掩飾的殘酷話語,卻愈發昭顯半花容的殘忍殺心。
「嗯……讓我猜一猜……」
不需要故作的掩飾,像是起舞一般在室內轉了一個圈,半花容停步伸手,指著自在天女問道:「是因為這個女人嗎?嘖嘖嘖,花容月貌,真是我見猶憐呀。」
話到後半段,已然夾帶著一兩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因愛而生恨,因偏執而癲狂。在半花容看來,白如霜、自在天女,這兩個駐留瀟瀟心間的女子,除了黃泉地獄再無其他歸處。沒有誰能比半花容他自己,更適合陪在瀟瀟身邊。
囂張的狂笑響在耳畔,瘋癲之意寒了旁人的心。曾經叛逆的小惡人,面對面前瘋狂的大魔頭,心頭俱是無力彷徨。
金小開從未像今天一般恐懼,這份恐懼不是因為畏死,而是無力保護身邊的自在天女的怨艾。
是過往造孽而來的報應嗎?若是如此,一人受之又有何妨?緊咬牙關,金小開舉劍指著半花容,手掌微顫道:「我呸,半花容,有種和你金爺爺單挑,為難一個女人算什麼?」
「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風由牆壁破洞灌入,吹動兩隻長長的水袖,半花容肆意狂笑數聲,手中雨飄紅劍上紅芒一閃,步詩海雙手頓時斷落地面,哀聲呼嚎不止。
「你!」
「我怎樣?」
每多一秒的折磨,心中便能多一秒的病態快意,半花容攤手道:「只要有些人不做令我不快的事,施捨你一個乞憐的機會,那又如何呢?」
拖延半花容,讓步詩海帶走自在天女的主意被看透。絕望、焦躁、恐懼,等等情緒瞬息翻湧。眼前只剩絕路,金小開唯有強撐著一股搏命之氣不泄,奮力一戰。
「想要殺本小開,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旁觀著金小開的歇斯底里,半花容只是保持著無所謂的架勢,望著尖牙利爪的搏命之徒。對半花容而言,要殺金小開連十招都不用……這三個人俱是砧板魚肉,任人宰割而已。
屋內氣氛凝滯,緊張對立。在離琉璃仙境各有一段距離的兩端,正匆匆趕來兩個心急如焚的至親之人。
風雨亂了白髮,缺了劍的刀狂劍痴一路疾奔,心底不祥漸濃,速速趕向琉璃仙境。
另外一頭,野外濕樹打落頭上帽子,扮成長河南星模樣,重生而回的金少爺,足下不停,突來的靈思蠢動,登時刺痛交心,焦急地向著身旁背負一口淒艷至美之劍的人請求道。
「前輩,麻煩再快一點。」
「一切……結束了。」
ps1:這是我第幾次虐葉家三代了?不過這肯定是最後一次,請務必相信我的節操。不過說好的這一卷都是輕鬆向看來沒法完成了……
另,感謝幾位的打賞和評價票,感謝諸位道友一直以來的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