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先生,聞人然就不客氣了。」玩笑亦得適可而止,聞人然手化神源離體,置於長桌之上。
「這就是你之神源?」
見聞人然神源烈性大盛,亳光亦顯刺目。楓岫主人眸中稍露凝重,旋即羽扇壓在其上,轉以自身神源之能中和烈性。片刻之後,聞人然漸感胸口陰涼,不復先前燥熱。楓岫主人適時收手,再度囑咐道:「記住,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知道啦,我心裡有數。嗯,時間有限更需好好把握,神源就暫時拜託給先生,我和君儀告辭了。」
「這就離開了?」
「怎麼?先生要是無聊了,等我忙完這一陣,定會專程抽時間來看望先生的。」
「哈,免了。吾看等你了卻俗事也無閒暇來此。說不準楓岫還需備上一份厚禮,親自上門討一杯喜酒才是。」
「啊?」
微微一愣,聞人然回過神後,低著頭斜視一眼楚君儀,見她神色安然地端坐在案,心下稍安略喜,頷首應道:「那可就說定了,到時候先生可不能埋怨路途遙遠啊。」
「呵,只要兩位肯預留一個空位,楓岫定不吝行。」
「那我們說好了,不能食言而肥哦。」
淡笑應答,二人同時起身告退,聞人然剛走了兩步,忽又回過頭問道:「對了先生,我需要替你多留兩個位置嗎?」
「替吾找麻煩,你是非要吾趕你出去不可?」
「聞人然可不敢勞動先生大駕,告辭。」
辭別楓岫主人,二人踏出寒瑟山房,沿著山路下山。一路靜默無語,唯留風聲在耳,聞人然以為剛才和楓岫主人之間的打趣惹惱了楚君儀,當下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了?」
「為何這樣問?」
「……那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楚君儀清澈的眸子動了動,仿佛泛著一層薄薄的水光,語意莫名道:「難道汝要吾當場否認?」
「那,那可絕對不要!」
一時心慌,聞人然連忙伸出右手,緊緊握住光潔柔荑,執拗道,「不帶這麼嚇人的。」
「呵呵,一輩子的大事吾又怎會兒戲視之?」
先是鬆開被緊握著的素手,楚君儀左臂挽過聞人然右臂,十指交握手心相對,接著止住輕笑,瞳孔微擴認真說道:「吾方才僅是在思考,汝所謂的一個月是否有延期的可能。」
「一個月,玉天璣的事一定能了結,無敵戰龍也不是難題,唯獨麻煩的是魔魁……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也只能不管他了,反正頭疼也是素還真頭疼,他們不來招惹我就好。」
「是玩笑?」
「是真心,以後我們的孩子一定是龍鳳胎。」
「前言後語有聯繫嗎?汝……」
楚君儀秀目微嗔,聞人然卻是回頭看了一眼東品亭的方向,就順手帶偏楚君儀的身子,摟過纖軟腰肢擁之入懷。山楓絢艷令人沉醉,二人頭靠著頭,靜享一刻安寧。
「唔,我才不管山上那個死宅會不會偷看呢。」
「嗯……」
脈脈溫情如水流淌心尖,流風撩發拂面微癢,宛如貓撓掌心,連日來的疲倦亦在此刻紓解。寧神放鬆遐思,聞人然腦內突然靈光一閃,竟是把握到了之前被忽視的一個細節,欣喜異常地喊道:「君儀?」
「怎樣了?」
「我發現魔魁的堅甲也不是沒法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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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海鯨島外三十里密林,風吹草動,暗謀不止。踏著落葉而來,魔魁之女靜望著愛子,慢條斯理地說道:「非凡,見識過魔父的實力之後,你終於願意回到吾身邊了?」
「是你想得太多!今日吾約你會面,只是為了告知你一件事。」
「哦,何事呢?」
「五天後,青陽子等人要對無敵戰龍動手了。」
「無敵戰龍對魔父亦是威脅,毀去有何不好?」魔魁之女不緊不慢,鳳眉上挑問道:「僅是為此?」
非凡公子冷笑道:「哈,如果無敵戰龍最終被青陽子等人得到,希望你還能有這樣的自信!」
「青陽子與三教關係不睦,能夠利用的無非就那幾人。吾只需將這個消息通知權門宗矩,即可坐收漁利,又何必浪費氣力呢?」
「呵,做不做在你,怎樣做也在你,吾僅是告訴你一個事實。」
「那你究竟想要吾如何呢?」
慵懶反問,魔魁之女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非凡公子,語氣冷寒,仍露擔憂道:「非凡,魔父望你好自為之。三教還是魔界,你只能保留一個身份。否則就算有吾在,魔魁如是動怒,恐也保你不得!」
「哼,你對魔魁講,就算要回魔界,吾亦會贏著回去!」
「贏誰呢?你的自信愈發像是狂妄了!」
贏著回到魔界,是贏魔魁抑或三教,還是說二者都有呢?冷夫人鳳眼半闔,凝眉深思:非凡,你今日通知此事的用意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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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谷地,彩燈排照,守衛森嚴。血道天宮更深處,六大戰將嚴密戒備,風吹草動,難免殺戮。五日約定之期已到,瀟湘子立於半成的龐大無敵戰龍之前,壯志抒懷。
「枕戈待旦金雞鳴,宏圖未展誓不休。戰龍英姿,絕世精妙。本宮有此,霸業成矣!」
天理老人道:「可是宮主,青陽子尚未前來,其中是否有詐?」
「無敵戰龍在吾血道天宮,他就不可能不來。更何況,就算他生出異心,憑如今的正道力量,又能如何呢?」
早先得到消息,血道天宮除了六大戰將,更添虎狼之師。瀟湘子雖知對方有異,但有楓岩在手,卻也無懼青陽子從中作梗。
「千面王酋,有客到了。」
隱蔽暗處傳來敵訊,瀟湘子白眉一軒,但聽密室之外戰聲隆動,立刻化光而出。血道天宮殿外,戰事如火如荼,六色旌旗困戰血道天宮六大戰將,殺聲凜冽。不遠高台之上,忽現兩條人影,恢宏詩號隨之而至。
「天地玄法定乾坤,山河江岳耀吾門,運機巧變藏虛實,廣化萬物道長存。閣下盛情邀約,青陽依約前來了。」
「青陽子,本宮恭候多時了。」
白眉緊蹙,瀟湘子望向高台之上站姿英挺的青陽子,目光一轉問道:「你身邊之人就是竹魂?」
「然也。」
「《九龍菩提經》呢?」
「在吾手中。不過掌握九龍,唯吾能為!」紅袍一甩,青陽子朗聲應道。
「唉,本宮合作之意甚篤,但青陽子你既不識好意,就休怪吾動手了。區區六色旌旗,殺之有何難哉?」
「那再加上九霄鐵龍帆呢?」
話語落,九霄鐵龍帆穿破無盡天涯,電光火石連破西武林數十條防線,飛速趕到現場。血道天宮正門率先被砸成碎片,巨大龍舟洞穿而過,砸傷大片人馬!
「啊……九霄鐵龍帆?」
「九霄鐵龍帆又能如何?」
厚重嗓音突響血道天宮,權門宗矩與玉天璣率眾而出,鬼矢、舍藏、疾光三名東瀛浪人,匯同易水樓精英殺手,將九霄鐵龍帆團團圍住,殺氣騰騰。隱伏血道天宮之中的靜天雲岫君眸光閃爍不停,伏身在暗,伺機而作。
「與生俱來人中首,唯吾與天同齊壽;雙腳踢翻塵世浪,一肩擔盡古今愁。」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是天地之始,有乃萬物之母。」
風起路回,就在情勢轉為不利之時,九霄鐵龍帆之內竟是響起不該在此刻出現之人的詩號。詩聲未落,龍舟之中幾條人影化光而出,來者卻是聖夫子、道尊與非凡公子。隨後,血道天宮外圍又是幾條人影閃入,照世明燈等人揮退血道天宮士卒排前而立,雙方涇渭分明。
「非凡公子?明明是你托魔魁之女報信,怎會是三教教主到場?海殤君呢,素還真呢?!」
「一場小小的空城計而已。世人皆認為三教懼於魔魁之威蟄伏不出。吾反其道而行,驚了你嗎?」
「哼,你忘了你是受了東瀛之命而來到中原的嗎?」
「東瀛?中原?魔界?哈,非凡的立場,只因非凡心意而定!權門宗矩,不必廢言了!」
「狂妄!你以為兩個半廢的三教教主,會是我的對手嗎?」
權杖敲地,震破身周數丈堅硬地板,權門宗矩聲音冷厲道:「今天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