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俗事,非常手段再所難免。他之為人,先生應是比我清楚,離開天下封刀不過是必然。」
這話聽來卻是不假,但應不僅僅只是如此……天下封刀作為一方大派有其規章戒律,聞人然不喜約束想要離開並不難理解。
同住一處數百年,楓岫主人對聞人然很是了解。那人很怕麻煩,若不是還有幾分尚武俠心在,怕是連寒光一舍都未必願意邁出。他離開天下封刀,不過是為了逃避拘束。可就算如此,也不該是他不願回天下封刀的理由。畢竟,不願涉足麻煩之事,不代表不能回家看看。
更何況聞人然近來幫了素還真不少忙並不是什麼秘密,其中應當還有隱情。楓岫主人低頭問道:「哦,不知是怎樣的非常手段?」
「若是吾言,他曾壞吾之事,吾給了他一個教訓,先生認為如何?」
「怎樣一回事?」
「排除敵對勢力之時,吾之行事難免激進,殃及數十無辜之人,巧在此時他從半路殺出。」
「哈,看來他是做了那管閒事之人。」
刀無極自承其過,楓岫主人倒是不好再問。不喜這種行為,卻是可以理解。身為一方霸主,刀無極要是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楓岫主人恐怕會更加忌憚。為人不怕有瑕疵,就怕太過完美的虛假。楓岫主人稍放忌諱之心,靜候刀無極接下來的說辭。
「嗯,那ri他之實力雖是大進,卻仍舊非是吾之敵手。念在過往情分,吾亦未全力以赴。一刀重傷他之後,就由他負傷離去。不過今ri看來,他並未領情。」
是真話,但很難保證刀無極沒有其他隱瞞自己的事。即便還有好奇,卻也不便繼續追問。別人給他幾分面子,楓岫主人自會回敬幾分。互相該保留的餘地,還是不要打破的好。
楓岫主人微蹙著眉道:「若是此言是真,能否化消誤會,楓岫亦難論斷。不過有一事吾可以肯定,聞人然定會回一遭天下封刀。他之為人憧憬zi you,卻一直困鎖己心於俗事之上不得解脫。而且他念舊念情,甚少做絕做狠。」
「即是如此,吾就不再多問,等他回天下封刀再談。今ri叨擾先生許久,刀無極深感歉意。」
「楓岫份內之事,主席無須客氣。」
「呵,總該謝過先生。天se不早,吾這就迴轉神武峰。先生安歇,告辭。」
「不送。」
閉目深思,再開口便是辭行。刀無極甫出寒光一舍,對鄙劍師與棄劍師使了個眼se,示意按兵不動。楓岫主人這人不好對付,今ri雖然他沒有再探尋下去,但生疏一二卻是免不了。
至於那位師弟既然沒有泄密,又何必與自己走向對立?台階已經放下,但看他之回應如何。人往山下而去,刀無極內心一聲暗嘆,吾非天尊皇胤,終究耐心有限,你不可總是無理取鬧,否則休怪刀下無情……
寒瑟山房之內,威嚴霸道的身影消失不久,楓岫主人拿起桌旁羽扇,拂過身前滿溢之茶。點點靈光浮現,倒映綿粉入目。不似一身粉紅斯文,對面之人的眉眼,蘊著一絲隱藏的銳利陽剛。方才一席對談,卻是盡入彼端之人耳內。
楓岫主人不願給拂櫻齋主太過接近的機會,近年與拂櫻齋主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試探卻未曾因為距離而止歇,今ri亦是如此。刀無極來是個意外,卻不妨礙楓岫主人同時應對兩人。
目露不明笑意,楓岫主人望穿不過寸許方圓的茶水,yu要探尋對面之人內心,道:「方才對談,拂櫻你認為如何?」
「一方雄主與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拂櫻齋主淡然笑道,真心之言卻是兩隻不盡不實地老狐狸。刀無極……將來或可成為佛獄合作之對象。
「對吾,汝總是不吝刻薄之詞,就不能婉言一回?」
「需要嗎?單是小免一項,楓岫你就罪無可恕。」
拂櫻齋主微微偏頭,看向可勁啃著千丈青地小免,腦中所想卻不是之前之言。楓岫對己終有提防,輕易不留機會試探,來來回回儘是算計防範。近年來雖說防備ri減,但總歸難以接近。刀無極剛走他就與己對談,何嘗不是另外一次試探?不過,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的情誼,倒也奇妙……令人yu罷不能。可惜,終有一ri自己只會是佛獄的凱旋候,而非現今悠閒自在的拂櫻齋主……不知為何,拂櫻齋主內心竟是突然萌生那一ri的到來越遠越好的念頭。
輕笑搖頭,本是自嘲之意,落在楓岫主人眼內,卻是另外一份心思。二人之間,唯獨在討論某隻粉嫩小童之時,才會少有算計。
「咦~,好友此言差矣。小免天真爛漫、心無雜思,如此偏向於吾,未必沒有拂櫻汝虐待之嫌。」
「楓岫阿叔說得對,齋主總是把千丈青藏在床底,不給我吃。」
「小免,你怎知曉吾將千丈青藏於何處?」戲謔之言帶著暗藏的威脅,某隻兔子的胳膊肘總是往外拐,也不看看把你養成jing的是誰啊。
「嗯……」
「欺負孩子有趣?」
「哈,楓岫,吾倦了,今ri到此為止罷。」櫻紅身影不答,刀無極到來之前的勾心鬥角已是足夠乏味,談話以小免作為結束最合適不過。在火宅佛獄動作之前,拂櫻齋主還不想壞了這份交情。哪怕這份亦真亦假的交情,在佛獄的立場之前脆弱地不堪一擊……
「請。」
散去杯上靈光,水面再無人影。楓岫主人輕聲一嘆,羽扇半遮臉孔,深邃地眸子透過簾幔,目光不知落向何處。
明明雙方均對各自身份有了最貼近事實的猜測,卻又無端抱著渴望是己猜錯之可能。與拂櫻齋主相互之間永無休止的探底,竟成多年來樂此不疲之事。這一份詭異脆弱地友誼來得莫名,維持得更是艱難。誰往前先進一步,便是誰的粉身碎骨。楓岫,不可行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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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隱隱,山路迢迢,人往谷底而去。不熟悉地地界,不熟悉地人,百里抱信開口,打破趕路時的乏悶氣氛:「那位公子留在不夜天無恙否?」
「他?他自己要留下來,我又沒逼他。而且,他打不過我,為了安全著想,就該乖乖聽話!」
欺負完晚輩之後,聞人然沒急著把人給勸回去。身為天下封刀護法,御不凡的實力不差,但是面對頂尖的高手似乎也不夠看。不過考慮到刀無極的原因,哪怕江湖很危險,聞人然也只好認同暫時讓他留在不夜天。畢竟,在手頭的問題解決之前,還是不要再被另外一個麻煩找上門的好。
「那位公子似是並不情願。」
「嗯,我知道,他不喜歡練武功,養花養草最適合他那樣的人了。」最好再多一個漠刀和霜兒,御不凡保證連天下封刀都不回了……交手之後聞人然才發覺御不凡也是偏寒的功體。為了他的小命著想,聞人然很厚道的把經由自己和金子陵憶秋年改良過的劍法交給了他。至於他練不練,那就隨他去罷……誰讓他喊自己二呢,總該給他找點事做一做!
拋去心中雜思,一路行來,聞人然和百里抱信已然接近了目的地,有些事卻是不得不事先提醒百里抱信一聲。
聖夫子在青雲塌的事不能讓外人知曉,哪怕是世外書香那幾位也不行。而且就算有了《神農琉璃功》,也未必能夠驅散血烙之氣。三教教主既有棄世的打算,江湖風塵還是不要帶入青雲塌為好。
「對了,百里抱信。這個地方不能讓外人知曉,哪怕是九代令公,你也不能向他們透露。」
「那吾在回稟之時,該如何瞞過諸位令公?而且住在此地之人即是儒教前輩,為何說不得,難道……」
「嗯,就像你猜的一樣,這事千萬不能亂說。只要你不和南宮布仁在武林中亂來,九代令公又不是三世道君那三個炮仗,沒有那麼容易找你麻煩。等你回去之後,他們會不會追查你的罪責也說不準。我帶你來這裡,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但是隱丘前輩的身份,你絕對不能外泄。」
當然要是你願意留在青雲塌,不去找素還真麻煩那是最好。縱使百里抱信資質不夠繼承不了聖夫子衣缽。有聖夫子的教導,總好過ri後趕鴨子上架繼承了掌教之位。
南宮布仁……百里抱信臉上閃過一絲yin沉。得了聞人然的提醒,百里抱信在見南宮布仁之前先是觀察了幾天。合修會如今不能明目張當囂張行事,只能是雞鳴狗盜,四處搶掠,暗行鬼祟。親眼目睹之後,除了折損過往交情以外,百里抱信再無其他想法。
出神遐思之際,二人低頭繞過一處石拱門,眼前豁然開朗。落英繽紛,嬌嫩柔美的花瓣如舞者翩然起舞,絢爛異常。走一步換一景,這處的山突兀嶙峋;那處的石玲瓏詩意,俱是獨具匠心的造化。不大的天地里,種植花木,建造亭榭,呈現多樣幽美的絕景。
「真是一處好所在。」
百里抱信感嘆一聲,雙眸流露驚異之se。在這荒郊野嶺,竟有這般秀麗莊園。住在此地之人其他不說,光這品味就非常人可及。
浪費了好多錢,還好自己不是財迷不心疼……聞人然並未答話,而是在正門口停下腳步,躬身傳音:「晚輩聞人然,攜友前來拜會隱丘前輩。」
「……不知小友從何處得知老夫別號?」
二人靜立屋外片刻,青雲塌內遙遙傳來驚訝的回應之聲。沒過多時,一位麻衫老者由青雲塌內緩步而出。簡樸的著裝盡顯淡泊清氣,玉簪束髮,花白的眉層層蓋在眼上,難掩神芒睿se。一口儒音鏗鏘悅耳,衣冠端正,非是疏樓龍宿的華麗無雙,卻多了歷經滄桑地老練豁達。
眼前的白髮老者,正是數百年前荒龍道大戰魔魁的頂先天,三教元祖之一的聖夫子。只是不知為何,眼角處隱有揮之不去地晦暗之氣,令人擔憂。
「晚輩前來青雲塌,乃是為了魔魁之事與前輩相商。」
聞人然欠身一禮,腰間丹青見卻不湊巧的魔氣一閃,引起對面之人錯愕jing覺。聖夫子尚未應答,周身忽起魔氣蒸騰,一身玄力遮天蔽ri,痛苦之se浮在臉上,只能勉強壓抑堪堪忍受。百里抱信見狀甚為惶恐,這位儒教前輩好大的魔xing……當真是儒教元祖?
不妙,同為魔界的魔氣,引發血烙反噬?聞人然剛要伸手幫忙,卻想起血烙傳染的厲害之處,手掌在夫子身前半寸停了下來,不知如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