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會風雨坪

  ()面對聞人然的拒絕,慈航渡不動聲色地問:「小友好似對誕登銼骨之法有所了解?」

  「功成三月後血脈壞死,若無血親換血,除了衰亡至死以外再無他路。前輩究竟是想讓這孩子完成天命,還滅境一個太平,還是讓他白白送死?」

  聞人然心知眼前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先天是個行動派,做了之後才會告知此中危害,一切理智為先。所以即便他現在還沒動手,聞人然言語之中也難免有些怨氣。

  慈航渡搖頭說道:「老朽自是知曉此中害處,但除此以外,滅境再無更好的替代之法。至於血親換血,未必會壞了他血親之命。」

  換血確實不一定會要了風采鈴與素還真的命,這點一頁書後來也提過。但毫無疑問換血續命之事會將風采鈴推至風口浪尖,在像現在一樣混亂不堪的江湖,讓風采鈴吸引各方有心人注意,與送她去死何異?

  聞人然冷道:「若果只是欠缺合適秘術,那完全不勞聖翁掛懷,我來滅境之前便已準備妥當。只是晚輩不知前輩是否願意順應天命,下夠本錢助這孩子一臂?」

  聽得此言,慈航渡腦中轉瞬一念,對天命之子以及誕登銼骨之法了解至斯麼?這不知來歷的青年劍客,看來對滅境知之甚詳……慈航渡溫聲問道:「小友你與梵天有何關係?」

  「誒?」

  慈航渡淡然說道:「滅境與苦境甚久互無來往,唯獨梵天多年前不顧重傷之體,強入苦境追殺三途判。看小友對老夫以及誕登銼骨了解頗多,連替代秘術都已準備完畢,想來應是從他處得知滅輪不少訊息。」

  「此事與梵天前輩無關。」

  「那就是認識了。」

  「……」

  「小友當真是有心人。」沉默就是慈航渡飽含深意地看了聞人然一眼,眼角流露幾分笑意,伸手道:「若是你帶來的秘術有用,代價老朽自然願意付出。具體內容如何,可否先讓我一觀,再做定論?」

  「當然可以。」聞人然抽出一卷古籍置於慈航渡身前,想想自己捨不得百載根基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坑別人,猶疑片刻還是提醒道:「不過前輩話未免說得太滿,此氰蘊化生之法,至少需要耗損施術者百載根基。」

  「僅有此一項要求?」

  慈航渡拾起面前書卷,平鋪打開大致一覽,和聲笑道:「如此也好,老朽不知活了多少歲月,歸墟之期將近,與其帶著一身功力入土,或許將根基傳於天命之子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只是……你要老朽如何信你?」

  這位老先天答應得這麼爽快,還真是對誰都能下得了狠心。對此,聞人然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是欽佩他之決意還是心寒他之理智無情了。

  不過他說得也對,自己不明不白地帶著素續緣找上他,以慈航渡那麼腹黑的性子,簡簡單單就相信自己那才是有鬼。聞人然退一步問道:「前輩有何要求不妨直言,聞人然若能做到,自當略盡綿薄之力。」

  「不急,不急。」慈航渡搖了搖頭,語帶試探問:「其實沒有老朽幫忙,你仍會自廢百載根基助這孩子功成,老朽說得可對?」

  「聖翁此言何意?」聞人然警惕反問。

  「呵,你這樣的反應,倒是讓我放心不少。」猜中身前之人心思,慈航渡呵呵笑道:「你不用如此忌諱老朽,我已時日無多。既然你肯答應老朽一些條件換取信任,我又何妨做一回小人。」

  「還請前輩明言。」

  「第一,此子長大之前你不得將他帶離滅境,需將他留在滅境由我教導一段時日。」

  提及正事,慈航渡立刻成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收起臉上和色說道:「老朽對小友為人並無直觀認知,不能放心將天命之子任你帶走,還望諒解。」

  「我答應。」聞人然毫不猶豫地點頭。合情合理的要求沒有拒絕地道理,總不能人家付出了一切,自己轉眼把續緣帶回苦境,那樣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自己是和慈航渡不對付,但沒有必要為了這種小事鬧得雙方不痛快。

  「第二,邪靈作亂之時,你要幫這孩子共同應敵。」

  這事不用你說,自己也不可能放任素續緣一個人在外面亂來,聞人然徑直點了點頭:「可以。」

  「最後,你得做出能夠讓老朽心安的保證。」

  保證嗎?一頁書前輩現在恐怕不行……聞人然看了眼懷中的孩子忽然反應過來,送續緣來滅境的事自己本就不滿,完全是素還真非要這麼做得,自己替他頂缸和慈航渡磨嘴皮子幹嘛?

  「聖翁有所不知,這孩子乃是苦境名宿素還真親子,以他之名譽作保可夠?」

  「素還真……」慈航渡雖與苦境並無往來,但素還真之名還是通過一些機緣巧合有所耳聞。難怪這孩子天資非同凡響,原來內中還有這樣的緣由。

  「若果真如此,老朽暫時便信了你。如今邪靈已經開始作亂,天命之子之事不宜往後再拖,速將此子交我。」

  「既然如此,還請聖翁小心,切莫傷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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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雨紛紛風雨坪。寒風裹著微雨,打濕風中黑色斗篷。孤獨的人不動不搖,輕觸劍鞘的指尖微涼,聽著腳步聲由遠幾近。天忌在風中定立不動,獸眼凝神,靜候一決之刻。

  為赴戰約,易閒愁私下告知了談無欲留心衍生石之後,人往風雨坪而來。月白身影從地平線之下緩緩上升,易閒愁行至天忌正對面十丈之遙,停下腳步看向對面打了個招呼:「你來得真早。」

  「無須多言。」遙相對望,天忌不願廢言,手中長劍出鞘半斜指地:「出手罷。」

  是不願提了炎熇兵燹的事,以免分了心嗎?自己可沒那麼沒品。先動手,再談事,倒也不錯!輕笑一聲,易閒愁右手昊光起,化出一面鎮魂白幡,揚手恭候:「請!」

  天忌微微頷首,隨即人化黑影,在陰暗地雨幕下穿梭。冰冷的劍鋒割裂細雨,碎裂的水珠打在劍上,揍出悶沉的殺響。策謀略交給天忌練習的劍法,均是實用的殺招、取命的劍!或許是被這寒雨感染了情緒,天忌劍中帶著冷颯颯的殺意。一劍,勾起一抹殺伐殘虹!

  劍指眉間,天忌身體前沖,易閒愁身形速退。二人一進一退,難分前後,易閒愁白幡脫手旋轉,格開取命一劍。天忌順勢變招,劍攻下盤!

  易閒愁暗運一口氣,氣注白幡應聲一擋,空餘左手掐起法訣,靈光乍閃。

  「乾坤借法·五雷天咒!」

  咒隨聲出,連環雷電在襲向天忌。許是天生對靈法咒術的敏感,面對綿密電擊毫無緊迫,天忌踩著巧妙步伐,錯身閃過所有攻擊,緊接著回身一劍,橫削對手頸部,全不容情!

  易閒愁拔地而起,旋身避讓殺招。身後巨木無端受害,劍氣呼嘯而過,從中斷離刀落地面!

  「好劍!」

  果然擅長法術的自己,不該和劍客近身搏鬥嗎?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開天路?步雲階?行!」

  易閒愁心有計較,飛身而上拉開距離,人在半空化出數道幻影。手中白幡隨風飄揚,泛出迷濛白光。易閒愁翻身倒懸,撲向天忌立身之處。

  一借法術之力,易閒愁意圖模糊天忌判斷從而錯中取勝。然則身俱獸眼天賦,天忌剎那間就窺破此中關竅,一劍直取易閒愁鎖骨要害,反陷自身不利!

  此刻易閒愁心知,天忌對己而言乃是化形而出行走苦境以來的最強對手,難纏更勝鬼王棺。此中難纏,並非說實力現在的天忌能贏鬼王棺,而是鬼王棺動手總有保留,不象天忌出劍這般毫無餘地。

  這一劍退之不及跗骨直追,面對險而又險的一劍,易閒愁人往後險險平移免被劍尖破體,卻逃不過劍身攜帶的殺伐劍氣。胸前衣衫頓時裂開一道豁口,易閒愁吃痛之下,白幡覷隙橫壓劍身,靠近天忌身體的一側反手一擊,手肘重重錘在天忌胸口之上。

  相互中招,各自退卻數十步,易閒愁捂住胸口,口念咒聲,阻止自身靈力流逝。天忌嘔血半跪於地,一緩胸前之痛。

  「你的劍可比你的心冷多了!」

  終究只是化體,只要靈識不散,靈力保全,易閒愁總能保有足夠的戰力。但天忌方才那一劍也足夠兇險,若是透體而過,恐怕只是個煙消雲散的結果。

  天忌並不理會易閒愁的話,倔強地駐劍起身。定視著易閒愁的獸眼泛著詭異光華,疏淡地吐出兩字。

  「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