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涼薄

  ()前世有個笑話,都說苦境的信差才是最神秘的高手,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準確及時地把信送到,收信者還找不到人。在苦境幹這份差事,絕對是份吃香有前途的工作。但現實中的苦境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發生那樣地事?真有人能那樣無聲無息送信上門,恐怕早就讓幫派頭目們寢食難安了。

  不過出乎意料,冷非顏切切實實收到了徐行給他發的書信。聞人然很是奇怪,明明兩人已經隱匿在冷非顏私下準備得藏匿之所,送信的人又是如何知曉地點把信送過來的?

  「此事有何古怪?吾之藏身之所雖是隱蔽,但不排除吾之門生與二哥門生私下有所聯繫。若是二哥托人傳信,能夠送到此地並不為奇。」

  冷非顏淡然地解釋道,意思很明顯,雖說很多時候各門各派上層的人說好了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架不住底下人來往甚密。江湖就是這麼個地方,沒有絕對地善惡。前幾ri說不準還在為著立場問題打生打死,過幾天在酒館茶樓內碰見了大家照樣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私下傳個書信根本不算個事。

  大概了解了情況聞人然便不再多問,跟著冷非顏將信看完,很快就明白了信中所述為何。信中所寫與原劇倒是差不多,無非是徐行自覺誤會了冷非顏,心中有愧,約他到指定地點道歉和解云云。

  不過聞人然細想之下,覺得這信的內容有些不對勁。

  明明發生了這麼多事,陌上塵應該差不多該清楚有自己幫助冷非顏不可能那樣輕鬆地放下戒備,被徐行冒冒失失一劍捅死;更何況徐行也未必還會傻到中計,隨隨便便出走三槐城離群索居。如果不是原本的算計,那陌上塵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微微沉吟,聞人然看向冷非顏問:「這信非顏兄該不會信了?」

  冷非顏被陌上塵算計之後心裡很是不舒服,難免有些疑神疑鬼:「此信是二哥筆跡無誤,若是放到過去我必然深信不疑。但思及最近之事,如果信是陌上塵模仿二哥筆跡所寫,那就必須另當別論了。」

  「巧了,我也是這麼認為。」

  「聞人兄你認為陌上塵為何要發這封書信?」

  二人計長,一人計短的話很有道理。有人在旁協商,冷非顏也不會憑著一己之見做出草率地決定。但冷非顏這般問話,聞人然一時間也想不出來陌上塵這樣做的理由。畢竟大家都不是傻子,沒道理陌上塵會笨地做出不可能實現得計劃來。

  聞人然皺眉道:「如果說這是陌上塵想要引蛇出洞,借著地利埋伏我們的計策,似乎可能xing不大。以非顏兄與我的武功,加上少艾留給我的一些藥,沒有足夠多的高手,憑他想要留下我們無異於痴人說夢。就算他能夠藉助閻羅宮的力量,也必須顧及事發之後在三槐城內所造成的影響,魯莽行事可不符合陌上塵那隻老狐狸的作風。」

  「此事非顏也覺得奇怪……」冷非顏同樣愁眉深鎖,這信來得太蹊蹺了,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最了解陌上塵的畢竟還是他這曾經地兄弟,現在的敵人!冷非顏苦思良久,忽然恍然地開口說道:「聞人兄,如果……如果陌上塵所想要針對的對象並非是吾呢?」

  聞人然睜大了眼睛,訝異地望向冷非顏,不是針對冷非顏那能是針對誰?三槐城內現在能對陌上塵地位造成威脅的還剩誰?

  聞人然之前惑於劇情,倒是忘了思考這茬。此刻被冷非顏一提,答案似乎變得相當明顯:「非顏兄是指陌上塵要對徐行動手?」

  「不難猜不是麼?」

  冷非顏苦笑一聲,對那位曾經的大哥如此絕情失望至極!

  「陌上塵只要殺了二哥再把罪名嫁禍於吾,加上吾還背著殺了徐櫻小妹的嫌疑尚未洗清。兩罪並罰,非顏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只能百口莫辯。若當真如此,那我們這約就不得不赴了,至少得將此事講與二哥知情,以免他遭受暗算。」

  不得不赴?過多干預原本的時局走向之後,聞人然不敢輕易做出判斷。誰也不知道陌上塵對徐行說了什麼,他會不會也因為收到了所謂的冷非顏的書信,而和冷非顏決一生死都是個問題,陌上塵這一回倒是占了先手。

  謹慎斟酌之後,聞人然冷靜地望著冷非顏道:「非顏兄,我認為陌上塵不會當著你的面動手。這約很可能只是做個樣子,只要你和徐行談崩,等你離開現場之後,他隨時可以動手殺了徐行。屆時只需做出偽證,你同樣洗不清罪名。」

  「所以首先……我們得保下徐行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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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草掩徑地雲路天宮,已失往ri巍峨氣派,十三流星的威名早成過往煙雲。如今的雲路天宮只剩下代行一人和兩個孩子居住。

  代行姥姥一人拉扯著金小開長大,對其很是寵溺,求什麼給什麼。至於另外一個女孩兒花非花天生有異,平常不大能見人。看著眼前裝神弄鬼、活潑好動,面容俊美的十餘歲少年,代行開心地笑著,自己總算是給老主人留下了一條血脈。

  只是代行無論如何也不會知曉,未來的金小開會因為她之寵溺以及父母離棄的緣故,變得那般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甚至是無惡不作!在她死後金小開更是連屍體都沒怎麼過問,就在荒郊野外丟下了花非花不管不顧,獨自跑出去找美女浪蕩。在代行的眼裡,現在的金小開就是一個孩子,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而已……

  雲路天宮外,金少爺抬頭打量著這個陌生,卻又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地方,心中有股說不出地情緒逐漸升騰。

  對父親葉小釵或許他還沒辦法完全面對,喊不出一聲父親;或者他依舊喜歡和八面狼姬在雲霄樓鬼混,但不可否認金少爺和過去不同了,心中沒了那分怨天尤人的心思。

  不過對風雨殘生,金少爺確實沒什麼感情。最多只是在回憶過往不堪之時,惘然地吐一口濁氣,就任其隨風而去。想那麼多,多累?葉家小一輩父子這一點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除了有仇必報以外,與其想著過往的破事,還不如享受現成的美好。

  所以在即將面對自己的子女之時,金少爺也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大門外駐足好一會之後,金少爺才邁步走進了雲路天宮。

  代行面露錯愕地看著緩步走進來的青年,這人長得和金小開有七八分的相似,代行不用問也明白來者的身份。思及老主人與風雨殘生之死,雖說不是金少爺動的手,但也和他脫不了關係,頓時有些義憤填膺!

  金小開見代行姥姥莫名地激動,靈動狡黠地眼珠骨碌一轉,一張小嘴討喜地問:「姥姥,這個人是什麼人,她欺負你了嗎?小開替你出氣!」

  代行生怕金少爺帶著金小開學壞,連忙將金小開拉到身後,語氣發沖等著金少爺地問:「你還回來幹什麼?」

  「……你,你們過得不錯嘛。」金少爺沉默片刻,艱難地說出一句話。

  金少爺心中隱隱有些後悔回了雲路天宮,再怎麼說自己現在也是苦境第一乖寶寶呢。吃喝piao自己是樣樣jing通,但是帶小孩……自己什麼時候幹過這種鳥事?!小孩子有代行養著就夠了,自己費什麼神?

  代行聽著金少爺驢頭不對馬嘴的話,不解又jing惕地說:「你什麼意思?我跟你講,小開絕對不會讓你帶走!」

  「姥姥,他是什麼人?」金小開再度開口問道。

  「一個陌生人,小開聽話,千萬不要理這個人。」代行防備萬分地說道。

  然而代行沒有發現,在她說出金少爺可能會帶金小開離開雲路天宮時,金小開雙目之中流露地一絲詭變。人小鬼大,金小開是個人jing,從小就是!說他是無師自通的天才,恐怕都不足以形容!身無武功、不學無術卻能讓秦假仙吃虧的,苦境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代行防備得厲害,金少爺同樣很是無趣,悻悻道,「小鬼,我是你父親……」

  「住口!你沒有那個資格!」

  「資格無所謂啦,不過這小鬼是我的種就是我的種!」金少爺流里流氣地回話。

  金少爺本身也不是喜歡吃虧的脾氣,代行不給他面子,他也沒必要忍這口惡氣:「我只是回來看一眼,你們沒事就好。你想我走,這個地方我也不想留,有事到到雲霄樓找我。好好好……省得你看著我生氣,我走了。」

  眼看代行目露不善,金少爺二話不說轉身走人,帶小孩這種麻煩事就讓代行去cao心算了,自己煩什麼神?真是瞎cao心!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和八面狼姬一起出去瀟灑瀟灑!

  「你會武功嗎?」沒等金少爺走遠,卻聽一聲稚嫩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說話得小鬼是自己的種,金少爺心頭一軟,停下腳步回頭,張嘴炫耀著說:「武功,你老子我的劍法刀法那是相當厲害哦!小鬼你想學?」

  「有多厲害,天下第一嗎?」

  「……算不上,不過教你綽綽有餘。」江湖幾度沉浮,金少爺倒是學會了謙虛。

  「那我不跟你學,要學我就要學天下第一的功夫!」金小開張狂道。

  人小,口氣倒是很大!金少爺內心冷笑,這小鬼和自己小時候很像,同樣地不知天高地厚!金少爺琢磨著該給金小開一個教訓,嚇一嚇他,省得以後出去吃虧!

  金少爺哼了一聲:「小鬼,你爺爺葉小釵的劍法倒是江湖一等一的厲害。不過憑你這個樣子,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根本沒那個資格去學葉小釵的功法!」

  「葉小釵,很出名嗎?」

  「現在江湖的天下第一劍,你說呢?」

  「那我就要學葉小釵的功夫!」

  「連我都贏不過,還想跟著葉小釵學劍?做夢!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學幾招算了!」不屑地看向金小開,金少爺蔑視地說。

  「不要!我只學葉小釵的功夫!」

  這人的眼神,等自己學好了功夫一定要他好看!金小開執拗地拒絕,自傲地拋下一句,嚇出了金少爺一身的冷汗!

  「等我學完了他的功夫,我就打敗他殺了他,然後我就是天下第一啦!到時候我一定要讓你為今天說得話付出代價!」

  毛骨悚然,金少爺突然發覺自己似乎犯了一個認知上的大錯,這個小鬼和自己恐怕根本一點都不一樣。自己以前多的是對葉小釵、蕭竹盈拋棄自己的怨恨,所以想要報復。而金小開更多的像是天生的……涼薄!

  能夠輕飄飄說出打敗、甚至是殺死自己爺爺的孫子,該是怎樣的人?能夠說出讓親生父親付出代價的人是怎麼樣的人?金少爺心底發寒,感覺自己過往的胡作非為比起眼前的小鬼心xing完全不值一提!雖說沒有父母在側,但金小開生來不用受苦,無憂無慮在雲路天宮長大,比起自己小時候只能殺人買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金少爺怒目而視,一對親生父子四目相交,此刻,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