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危如累卵僅鄂州

  什麼叫各打五十大板?

  聽趙知州給你好好講一講,新任常州的趙汝鑒帶來了行在杭州的最新政治動向。朝廷在經歷了超過三個月的連續扯皮之後,終於作出了援襄戰敗的處罰決定。

  原任京湖兩路安撫制置大使的李庭芝,一路貶往潭州(長沙),以襄樊策應使的身份知潭州,帶著他那三萬多潰兵,且屯且戰,為後續朝廷大軍援救襄陽做準備。

  原任殿前副都指揮使,荊湖安撫副使的范文虎,一路貶往安慶,知安慶府。帶著他那兩萬多潰兵,打造戰船,修治戰具,同樣為之後朝廷的進兵做準備。

  有人要問了,淮南怎麼辦?

  當然也不至於涼拌,老得鬍子都白了,走道都困難,馬上就要八十歲的夏貴,被任命為淮西安撫使,進駐廬州。

  同樣老得刀都拿不動,已經沒有曾經無雙勇力,擅用鐵槍大鐧的高達,也被朝廷徵召,以樞密都承旨、侍衛親軍都虞候的身份,擔任淮東安撫大使,進駐揚州。

  瞧瞧這個朝廷,真的乏人可用啦,事到臨頭找了兩個老頭來辦差。辦得還是淮南邊防這樣緊要到極點的差事,一旦有了差錯,那可是亡國之憂啊。

  真是末世之兆啊……

  也就張巡這樣想想罷,其他人並不如何覺得有事。高達和夏貴都是老將,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嘛。以前打仗也挺勇的,現在去守邊,邊疆應當無事了吧。

  就等著朝廷下一輪的援襄計劃即可,在座的都是統治階層,襄陽又死了幾十萬人,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死的都是老百姓,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仿佛死不完一樣。

  告辭!

  禮數已經做到了,消息也已經聽完,張巡自然起身告辭。甚至理由還很正當,外頭有門人說行在的陸參議有急信來。

  左右都知道陸參議就是陸秀夫,作為張巡的大姐夫,這肯定是家裡有事的。反正迎也迎了,禮也送了,趙汝鑒都不覺得不滿,遑論是旁人。

  告了一聲罪,張巡轉頭就出門。回到船中,張開陸秀夫的信一瞧,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李庭芝去職,他的淮南幕府自然瓦解。原任在淮南的諸官吏都被遣散,陸秀夫好一點,得到了李庭芝的舉薦。可是李庭芝現在也是自身難保的狀態,雖然上了表,可人已經被貶去了潭州,無法實際提供助力。

  朝廷內當然也有人願意對陸秀夫施以援手,可最後陸秀夫得到的官缺是從六品上的司農寺丞。簡單理解一點,就是倉曹分司的主簿官,這個官當然不小,而且在平時算是油水很豐厚的官職。

  該寺掌倉儲委積之事。總上林、太倉、鉤盾、霢官四署及諸倉、司竹、諸湯、宮苑、鹽池、諸屯等監。凡京都百司官吏祿稟、朝會、蔡祀所須,皆供焉。

  管倉庫和綱運的官,你說能不富嗎?

  可陸秀夫分派到的是什麼?是奉命在建康和潤州,重興倉廩,囤積米麥九穀,以備之後援襄諸師食用。

  倉里原本的米麥呢?當然是被「亂兵」搶掠一空啦。前頭潤州西津渡大亂,成千上萬的潰兵行劫剽掠,范文虎不僅不制止,還派人暗中參與呢。

  反正之後又起了大火,一筆爛帳,誰也差不了。

  都火龍燒倉了,擱2024年一樣查不明白的,遑論現在的1273年。反正最後陸秀夫就落了這麼一個差事,急的滿嘴生燎泡咯。

  來信給張巡是什麼意思呢?很簡單的,就是請江東諸郡,也即所謂的建康、潤州、常州、蘇州、湖州、嘉興這六個郡,今年夏糧往潤州和建康轉運。

  說得再露骨一點,求求小舅子了,拉哥哥一把吧,往潤州拉幾萬斛夏糧好不好。

  果然吶,人無完人。不能因為一個人氣節高尚,人品貴重,就覺得這個人無窮完美,全知全能。咱們這位大姐夫,恐怕不會是一個多好的州縣官,沒有很充足的治民理財的本事。就像文天祥一樣,氣節當然是冠絕古今的,可軍事能力嘛,不提也罷。

  這事張巡不能夠就這樣輕易答應,因為上面還隔著一層趙汝鑒。他選擇把夏糧拖著,還是交運給本路的監司或者倉曹,咱們並不清楚。一旦糧食拉進了潤州的儲備倉,這糧食可就不姓張啦,指望朝廷還,那純屬做夢。

  得陸秀夫出面和他談好,常州的夏糧是個什麼章程,張巡才好出面。糧食實在是精貴,原本還打算囤積上五十萬斛呢,現在見天的出事,想補全都難。

  真操蛋!

  回家把信交給張母看,張母也拿了一封張逞的信來。張逞從三司轉任了起居舍人,說白了就是有人不想讓在三司的張逞給陸秀夫幫忙,讓張逞去伺候皇帝起居來了。

  當然這說笑了,主要還是負責起居注。屬於清流的貴官,不理什麼民政,專司站班錄事而已。

  論理說這是升官,而且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那種。從三司的釐務官,升遷去文學美官。可這時候,算了,朝廷的任命不是張巡可以置喙的。

  母子兩個對坐,一時間竟然無話說了。

  「大事,大事,呂元帥降了韃子,獻了襄陽!」外頭的初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已經完全顧及不到什麼體統尊卑了。

  「什麼!」張巡和張母同時站了起來,大呼出聲。

  其實在張巡祭拜家廟時,元軍阿里海牙就率重兵和回回炮猛攻樊城。彼時樊城的外城早就失陷,襄樊之間的浮橋也被元軍破壞,樊城已然是孤城一座。

  元軍破城之後,隨即對樊城進行了屠城,直殺的漢水赤紅。襄陽城全城聳動,城內的守軍絡繹不絕的逃亡城外,向元軍投降。

  此時呂文煥外援斷絕,元軍的包圍也已經收縮到了襄陽城下,想要破圍而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於是就在杭州尚且黨爭酷烈,歌舞昇平的「好日子」里,攜帶部將子弟先行出城,向元軍投降。

  哼哼,現在哪還有什麼荊湖防線,就剩下鄂州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