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230.火起城陷宋家亡
文天祥一軍已經「徹底潰散」,常州張巡授首,城兵想必瓦解,滅宋的大功終於將要達成。已經神經緊繃超過三月的伯顏,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
當然他還是問張巡的首級呢?察罕的部眾說有人和他搶張巡的戶體,給搶走了。
搶走了?哪一部搶的?伯顏下令立刻去查。爭功這種事在所有的封建軍隊裡面都不罕見,「張巡」被察罕一棒子打飛二十多米那是幾百人親眼瞧見的,所有人都認定「張巡」死透了,這會兒搶個首級功,倒也不稀奇。
不過察罕有信物靠旗,又有忽刺出做靠山,誰搶的趕緊交出來。
喝令完,伯顏就命其他營內的軍隊,立刻造飯。吃飽之後,猛攻常州,今天就破城進城。進城三天不封刀,三天不點名,爽完了跟著他直衝杭州去。
而他伯顏,則立刻回到營內,開始擬寫自己終於攻拔常州,徹底消滅南宋成規模的集團軍事力量的奏表。
忽必烈的質疑和昨天阿剌罕的戰死,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兵敗不可怕,失寵和不得大汗的信任,才會要了他的命。
今天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啦。
元軍諸軍涌動,歡呼雀躍,皆高呼張巡已死。而潰回常州的宋軍雜亂無措,
王安節大腿上中了一箭,連站立都困難,被親將擁著退守內城。張巡更是昏迷,
幾個張家的子弟,背著他就去找大夫治療。
周家兄弟繞道南城進門,登壁同姚死守南城,做最後的誓死抗爭。姚嵩聽到城外元軍高呼張巡已死,當即拔劍出來,意欲自殺。為人搶下劍來,於是拄著劍向開封和杭州的方向叩拜,預備殺敵殉國。
受張巡之命,在西城廣化門和城壁塌堅守的陳以及胡應炎。見一片混亂,王安節和張巡的身影消失,而城外高呼已斬張巡,便知常州的末期已至。
勉力振奮了一番家人之後,組織官軍民勇,開始在豁口禦敵。元軍如潮水一般湧來,各個神勇無比,直殺得血流滿地,屍骸遍野。
守衛東門德安門的馬雍所部,情知大勢已去,若是馬雍還在(且張巡已死),自然擁著馬雍一道棄了常州,直接潰圍而走。現在馬雍之子馬黑孩尚在內城,養在張巡家中。於是左右兩司人馬,立即決定由馬黑孩的娘舅守門,馬雍的副將去接馬雍的妻小。
晉陵城裡家人別,淚比長生殿上多。
滿城大亂,有人往內城避去,有人往東門逃走,十幾萬百姓混雜,官軍也失去統御。廣化門外大火濃煙,殺聲漸漸稀落,人人皆知元軍將要入城。
第一面元旗插上了常州城頭,元軍各隊旗幟翻飛,卷裹如雲,紛紛匯聚。甚至有人高呼「丞相已登城!丞相已登城!」,一面兩面三面,紅旗林立,勢沖如潮。
伏在城外的宋軍哨探,望見元旗登城,城門火起,情知常州城破。換上快馬就奔無錫,也有人快馬直衝杭州。
身在無錫的文天祥,在本日午後,就聽到哨探來報常州失守,張巡戰死之消息。登時流的滿面血淚,幾乎哭死過去。
而本日深夜,跑死了兩匹馬的哨探沖至杭州城北餘杭門,高呼緊急軍情。懸藍入城,沿著御道一路高呼「常州城破,張巡戰死!」。
全城聳動,人心大壞。
消息傳到大內,正是凌晨兩點半,垂簾聽政的謝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趙均已起身,聞之常州城破,驚駭莫名。班直受命登譙樓撞響燕肅鍾,召文官來朝,武將來衛。
鐘聲透編全城,南北鐘鼓樓上,一同聲震,全城皆知常州防禦瓦解,最後的守臣張巡已死,韃虜鐵騎百萬行將衝來。
四門守城廂軍,破門南逃,城內軍民扶老攜幼,車載馬馱,爭相出城。官吏將校,更是棄二聖而走,完全不顧什麼君臣大義。
最後連守衛宮城的金槍班、捧日軍都紛紛南走,試圖渡過錢塘江,走入浙東躲避韃虜兵鋒。
延續了三百年的宋朝,在他最危急的時刻,最終只有六名大臣抵達大內祥曦殿,參加朝會。
謝太后望著台階下的六名大臣,登時痛哭出聲,將頭上的珠翠釵環全部解下,丟擲在地,教左右宮人拾去,各自逃命。
一片凌亂的大殿外,幽然響起一曲《山河淚》。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日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陛下難道忘卻兩宮蒙塵,北遷藩外之事?」歌聲方絕,陸秀夫連攀二階,
走到小皇帝趙的面前,痛聲大問。
「朕,朕,朕.—」」
「江西尚有汪平章數萬大軍,兩廣閩建亦有官軍數萬,陛下當全心振奮,以保宗社啊!」李讓連笏板都沒拿,就匆匆來朝,攘臂於殿中疾呼。
「當斬張全,以振民心。」陸秀夫此時已經拽住趙的手臂。
「斬,當斬。」趙濕幾乎是立刻答應。
「命卿為行在四壁守御使,措置城防。」原本還痛哭流涕的謝太后,竟也止住了哭聲。
「內帑所有,任卿自取。凡所官將,見在職守,厚給俸祿。前驅兵人,升秩十級,再賜十餉。」恐懼到了極點的謝太后,聽完曲後突然橫生出些許的勇氣來,竟不提浮海而走之事。
只是有些遲了·—.
經歷了半日的爭奪,時至傍晚,元軍終於攻占廣化門。因著天色大暗,伯顏勒命停兵。攻城幾逾一年,元軍死者數萬。城內還有上萬宋軍,若是逼迫過甚,
巷戰再起殺傷,或許還得死數百數千人。
不如暫緩攻城,教宋軍逃亡。其決死的勇氣喪失,則殺之不難。最好是打開東門德安門逃亡,則揮騎掩殺更易。
許多元軍激動的一夜未睡,只等天光再亮。數以萬計的元軍精銳騎兵和甲土,捨棄了他們最重要的戰馬,步行進入一座只控制了一道城門,內外河網密布,地形完全不熟,橋樑也多為宋軍破壞,但富庶至極的江東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