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228.有支俏梅報春來

  第228章 228.有支俏梅報春來

  城破在即,伯顏按下了阿刺罕戰死的事,準備把攻破常州和阿剌罕戰死合併匯報。兩相折抵,忽必烈自然不會再生起什麼大怒。

  張巡並沒有再費什麼心思去猜測伯顏的動向,而是命令軍士,將城內鹽囤和鹽倉內的葦席、草袋等所有盛裝鹽巴的家什都取了出來。大火燒成灰,再將灰化在水裡,教數千膽壯軍士喝了。

  這一碗灰鹽水喝完,城內算是徹底斷鹽。

  至於張巡要幹什麼?那其實也很明顯。趁著城內軍士還有一戰之力,再出城衝殺一次。韃虜剛喪了阿剌罕,軍心正動,而且阿刺罕一營快速的向後退去重整。

  原本嚴密的元軍營地出現了混亂和空隙,這是張巡最後的機會,如果能夠出城擊殺伯顏,則尚有可挽回之處。如果不能,其實也沒有什麼大差別。

  城內沒多少藥硝,張楨把大號炮抱上來,射那麼幾次也就無藥可發了。指望一根號炮改變戰局,不如指望出城強襲能夠獲得勝利。

  「弟兄們,兒郎們。常州已彈盡糧絕,韃虜正向我步步逼來。好教大伙兒知道,伯顏所統之兵是韃虜的中軍全師。如果將他擊垮,虜將不戰自滅,我常州將轉危為安。

  全竭心力,誓殺伯顏!」

  張巡大手一揮,振臂高呼。左右官軍,以手相附,各自踴躍。戰至此時,不為什麼國家大義而戰,只為保全鄉里,庇護家小。

  「全竭心力,誓殺伯顏!」

  「全竭心力,誓殺伯顏!」

  「全竭心力,誓殺伯顏!」

  兩城垮塌開陷之處,山呼如雷,聲遏行雲。正在重新部署,預備立刻奪城的伯顏聽得城內海嘯而來的呼聲,心中大震。竟覺得自己身墜冰窖,渾身膽顫。

  自城內三處豁口,湧出五六千宋軍,分由張巡、王安節和周家兄弟率領,向雞墩元軍中軍伯顏所在發起進攻。

  此時方才天明,元軍昨日喪了大將,營伍內流言紛紛。給蒙古和漢兒軍戶挑活的乞台刑徒到處傳言,說城內的張巡乃是二郎神君轉世顯聖,有分山湧水之能。阿刺罕就是害了張巡的姐姐,所以張巡以損十年陽壽的代價,向天借了顯應神雷,把那阿剌罕炸的稀碎。

  蒙古軍戶信佛道者極多極眾,人人驚駭,輾轉難眠。等到今晨,天寒霧凍,

  方才起身,就聽得外頭宋軍山呼而來。甚至有人起身欲逃,還是營中將帥彈壓,

  才不至於起了什麼亂子。

  伯顏當然知道,這無非就是常州城內的張巡做垂死掙扎罷了。但往往這種掙扎所爆發出來的戰鬥力是最強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古今通用。

  即便有所預感,伯顏仍舊自信,這是他多年來戰必勝,攻必取培養出來的。

  不就是垂死掙扎嘛,趙軍最後扎掙,猛攻白起大營,照舊兵敗。再掙扎也得看看對手是何等樣強兵,又是何等樣統帥。

  朱元璋親自選定元代功臣,配享歷代帝王廟。除了成吉思汗時代的四大功臣外,唯一添加進來的元代名臣,就是伯顏。

  須知連前宋的趙普這等名臣,也為朱元璋所剔除。可見伯顏不僅忠心耿耿還有潑天似的功勞和本事。

  略一鎮定,伯顏便命各軍就地阻擊宋軍,勿要攪動起來,輕易震盪營地,免得多生嘈亂。元軍到底軍事素養還是好的,諸軍將校也都是能征慣戰之輩,望見中軍大旗不亂,鼓點也不亂,便依託營寨戰鬥起來。

  雞墩元軍中軍大營,以及附屬的護衛營地,有三萬多精兵。原本是四萬的,

  強攻橫林大營死傷了不少,但仍舊壯觀。

  至少在面對宋軍區區五六千眾時,層列的大營仿佛泰山,衝動而來的黃河水,是沒有辦法撼動的。

  得到伯顏軍令的附屬衛營內鐵騎,整隊出營,相機穿插、撕裂、粉碎出戰的宋軍。沒有來得及獲取馬匹的元軍,也持大盾強弓,在面對宋軍攻擊一側,建立起防線來。

  上一次王安節攻墩,那是在元軍營內大疫,人心惶惶,軍無戰力之時。這一次攻營,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雖然挑的是凌晨人最睏倦,或者剛起處於睏倦和清醒之間的時間,到底是大規模襲營,元軍有了準備。

  王安節和周家兄弟那兩路已經分進,須得多面攻打雞墩元營。五六千人對於元軍而言,那很少。但是在追求速戰的戰鬥中,需要開闊的戰鬥面,才能夠一次性全部投入。

  勝就勝了,敗了也沒準備活。

  「母親,您說叔父能勝嗎?」張楨也想出城去戰,但是張巡不同意,還派人看緊他。

  「勝如何,敗如何?」大嫂真氏把自己的全裝衣冠都取了出來。

  自張逞受任淮南兩路安撫大使之後,大嫂真氏已經是三品的淑人。雖然比不上當初張母正一品的大國太夫人,卻也已經是外命婦中的高階。

  很可惜,雖然自己的丈夫和小叔屢立功勳,八統邊戎,十總國兵,系國家宗帥,她卻未曾以正三品淑人的身份顯揚過半日。

  「勝了不僅常州能保,皇宋也能保全啊。」張楨還是天真了。

  「是啊,勝了才能保全。」大嫂真氏輕撫張楨的額頭,望了望自己的兒子。

  又把自己的兩個女兒,還有張巡二姐的女兒趙韻娘喚來。侍衛親軍馬軍,還有好幾個契丹直的馬兵在城北候命。若是事有緩急,可以護衛張楨和三個女孩逃亡。

  契丹直馬兵仰張巡為將主,絕不可能背棄,就算向伯顏獻了張楨,也不可能赦免他們失了史天澤的重罪。自然的,這些契丹馬兵會一路護送張楨等人逃亡杭州。

  不管是託庇於文天祥,還是託庇於陸秀夫,都是可以信靠的良人。即便這些孩子不是他們親生,他們也會當親生的來照看。如此,就沒有什麼好掛懷和牽念的呢。

  「談,母親您看。」張楨沒有察覺到自己母親的遐思,而是指向院內。

  院中百年前栽種的梅樹,迎著料哨的春寒,竟然發出一朵花來,格外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