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新任太守是何人

  不可避免的,席上就說到了不久前張巡伏虎擒蛟的傳聞。重點是張世傑剛剛帶兵穿城而過時,確實看到了吊在市門口示眾的大鱷魚。

  六米長的大鱷魚,血早就流干,還被李大他們開膛破肚,形狀屬實有些妨礙觀瞻。但是它掛那兒,就說明這事是真的。

  張世傑實在無法想像,眼前的張巡跳入水中,和惡蛟搏殺一夜,捶殺惡蛟,為民除害的故事。

  其實張巡也不信,但是沒辦法啊。鄉鄰們太熱情了,都不需要張巡參與,就把張巡擒蛟的故事編了一個完全。加上前不久擒殺老虎的事,這會兒張巡在郡內,確實和二郎神君差不太多。全郡的老百姓都覺得張巡本來就是很有「勇力」的惡少,現在稍微藝術加工一下,就成了膂力過人的二郎神。

  咋辦呢?

  名聲確乎是好轉了不少,就是開始往神神鬼鬼那一套上碰了。

  現在終於沒人提什麼張巡打劫娶親隊伍的事了,都開始說張巡是鐵金剛,半夜能捉鬼。不用三個月,大概止小兒夜啼的故事裡,也得帶上張巡。

  如此猛士,怎滴不向朝廷舉薦呢?張世傑轉頭就問陸秀夫,這不是你小舅子嗎?你要是覺得內舉有礙你的清名,我幫你舉薦得了。

  反正援襄前線,永遠都缺乏敢戰的軍將。

  瞧出他的想法,張巡連忙解釋,直說這都是鄉中頑童們戲言。自己是帶著三百人,亂箭齊發殺得惡蛟。

  嗷……

  那你也很猛啊!

  白解釋了,張世傑原本不甚在意張巡的,這下專門舉杯到張巡面前來祝酒。說那惡蛟我也瞧見了,能夠帶二三百人去擒殺此獠的,那也是勇士。普通人見了,恐怕早就落膽。單憑這個,足以讓我敬一杯酒。

  行吧,張巡還能說什麼,只好同張世傑對飲了一杯。約略是喜歡壯士,張世傑直說將來要是再經過常州,一定要登門拜會。

  幸好,說得不是約為兄弟。

  也因為這一打岔,張世傑多喝了兩杯,不再提及那個上表舉薦張巡的事。轉天張世傑和陸秀夫拔營而走,這事便教按下。

  其他鄉老只當張世傑和張巡說得不過是場面話,轉天送行之後,只是感慨,又送走了一幫小赤佬。這一番過兵,沒有為禍鄉里,便是僥倖。

  前番朝廷命八千御營兵去支援襄陽,也不知道是覺得供應短缺了,還是將官約束不嚴。鄉里甚至發生了奸案,盜竊和劫掠牛馬,更是稀鬆平常的事。

  御營兵拍拍屁股走了,受侵害的到底是本郡的百姓。能夠避免一次兵禍,實屬不易。

  總之這下好了,張巡的生活恢復平靜,陸秀夫去襄陽,李讓回無錫,家中一切安寧無事。如果換個別的年月,張巡甚至可以開擺。

  只是這年景……

  下雨了,梅雨季節應期而來。前番史知州應諾的三千貫錢,也分成錢和絹一概送到張巡的家中。瞧他家門人的模樣,史太守可能真的謀到了升遷。

  到底是那付老虎的精神棒發揮了作用,還是大鱷魚腹內那對能發光的寶珠發揮了作用,就不得而知咯。

  反正史知州挺感謝張巡和老張家的,這三年老張家沒有帶頭抵制苛捐雜稅,讓他當了幾年太平官兒。臨了還從張巡這裡得到了兩件寶具,謀了升遷,如何不歡喜。

  聽說史知州和當年的權相衛忠獻王史彌遠有些關係,他們家混到今天,已經只能出個知州了,宋朝有些方面做得還行。

  當年史彌遠如何奢遮,現在史知州卻需要靠老虎的精神棒來謀官,士族的瓦解上,帶宋是有些功勞的。

  另外那份張巡的伏虎擒蛟記,史知州也已經寫得七七八八了,還問要不要先送來給張巡瞧瞧。張巡文化水平一般,直接拒接,表示全憑太守作文。

  倒是史知州要走,會是誰來接任常州知州呢?襄陽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如果不發生什麼奇蹟,那麼帶宋差不多可以開始倒計時讀秒啦。

  假設最後來的是個軟骨頭的投降派,那倒也就罷了。若是來了一個剛強果決,忠心王事的知州,可就糟糕啦。

  知州不降,張巡等鄉紳,要麼捆了知州獻城。要麼就把知州殺了,背著首級送去元軍大營獻降。

  投降已經遺臭萬年了,這要是還殺忠臣獻降。恐怕得臭上加臭,保不齊將來還會有人鑄造張巡的鐵像,跪到忠臣們的面前,受千年萬載的鞭打呢。

  所以最好提前知曉一下知州的候補人選,選個軟骨頭的來得了。到時候大會兒一起跪迎伯顏,全活常州五六十萬百姓完事。

  有了這個念頭,張巡這便轉身回頭,給自己在杭州的哥哥寫信,請他代為了解下一任常州知州的候選人是誰。

  多好啊,有個哥哥在杭州,出了事直接問。雖然比不上後世打電話,打微信來的方便,可在如今,已屬不錯啦。

  別人想要打聽杭州的消息,還不知道需要費多大的波折呢,張巡寫封信就成了。打火漆之後,張巡還問張母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大哥?張母只說忠心王事云云,順道問有沒有什麼好的葛料,發一點回常州,好做蚊帳以及糊窗戶。

  添了兩筆,套袋安上火漆,得找個可信人送去杭州。私下詢問這般公事,非人臣之道嘛。現在張巡又沒有「反意」,還得小心。

  走到廊下,只有雨聲,沒有見著人。張巡正準備去叫個人來,腳一伸進步履就感覺不對。

  梅雨天,極端一點去看廣東,買回來的麵包蛋糕不放冰箱,當天發霉。甚至有人被拘禁在屋子裡,全靠梅雨帶來的水珠,在屋子裡熬了三四天沒被渴死。

  江東這邊好一些,可為什麼腳下的步履還挺乾爽?

  皺著眉的張巡喚了一聲,就瞧見初九從廊下小跑過來,肩背上還淋了幾滴雨。正想問剛剛在這候著的是誰,張巡就瞧見初九的領口上面沾著泥巴,而自己腳下步履上的一角泥巴被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