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後第三天,近江市政斧召開信息發布會,會場設在朱雀飯店一號多功能廳,媒體記者坐滿了會場,長槍短炮嚴陣以待,其中就有近江電視台的實習記者宋雙。.
發布時間已到,有關部門官員走上前台,其中有近江市政斧新聞發言人,公安局政治部主任,交通局副局長,公交公司經理等,大熱天都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神色嚴峻,他們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近江市政斧新聞發言人走上發言台,他穿藏青色西裝,黑領帶,領子上別著一朵小白花,環顧四周,朗聲道:「媒體朋友們,在發布會正式開始前,我想請大家為520路死難者默哀一分鐘。」
所有人都低頭默哀,宋雙看著台上的男子,忽然想起,這人不是凌子傑麼!昔曰北清大學新聞系高材生,國際大專辯論賽的首席冠軍辯手,幾年不見,他少了一份銳氣,多了一份從容和睿智,言談舉止都成熟瀟灑。
默哀完畢,信息發布會正式開始,凌子傑手中拿著稿紙,卻並不照本宣科,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侃侃而談,說經檢測,520路爆燃案的原因基本查明,是電池組設計存在隱患,長時間運行導致爆炸引發的責任事故,公交公司和生產商青石高科應該對事故負責。
大屏幕上出現了大巴電池箱爆開的照片。
一片譁然,這個調查結果和網上流傳的截然不同,記者們紛紛舉手提問,凌子傑掃視下方,點了一名晨報年輕記者。
年輕記者拿著話筒問:「請問發言人,慘禍發生後,官方有什麼舉措?」
凌子傑說:「事件發生後,市委市政斧高度重視,曹書記和劉市長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做出批示,要求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傷員,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後工作,並啟動了突發事件緊急預案……」
這些都是官方套話,少不得的程序,記者們等他說完,又舉起手來,這回提問的是省黨報淮江曰報的記者,也是宣傳部門安排好的託兒。
「請問發言人,關於善後有什麼具體安排?」
凌子傑微笑一下說:「相信大家已經看到,我們包下了朱雀飯店,用於接待遇難者家屬,志願者、心理疏導人員也已經投入工作,官方向死者家屬發放了慰問金,墊付了傷員的醫療費用,後續索賠事宜,市委市政斧會跟進,相信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
記者並沒有坐下,而是緊跟著再問:「請問,這是一起責任事故,為什麼官方用納稅人的錢支付慰問金?」
凌子傑說:「你提的問題很好,在此我要說明一下,官方動用的錢並不是市財政資金,而是市紅十字會下屬飛基金的慈善款項,本來就是派這個用途的,慘禍發生後,全市企事業單位,大中小學,甚至拾荒老人,退休工人,都捐獻了一份愛心,我代表飛基金向大家保證,每一筆善款都會落到實處,發放到個人,敬請媒體監督,謝謝大家。」
下面一陣熱烈的掌聲。
又有幾個記者提問,凌子傑也都完美的進行了回答,發布會即將結束,下面還有一片高高舉起的手,凌子傑正要說聲抱歉,結束髮布會,忽然看到了宋雙,心中一動,說道:「最後一個提問機會,給這位女記者。」
宋雙站了起來,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下面的提問將會引發軒然大-波。
「發言人你好,在事發當晚,我曾經前往520殘骸存放處採訪,並且拍了照片,電池箱根本沒有爆炸,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說著她拿出一張列印出來的圖片,四下展示,圖片上正是完好無損的電池箱,而且看得出是在燒毀的汽車殘骸上。
一陣竊竊私語,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凌子傑臉上。
凌子傑微微一笑:「這位女記者,我對你的提問以及出示的所謂證據只有兩個字的回覆。」
說著他再次掃視眾人,嘴角翹起,說了兩個字:「呵呵。」
一瞬間的沉默,繼而大家都被發言人的機智所折服,爆發出一陣更加熱烈的掌聲。
「謝謝大家,信息發布會到此結束,想看最新消息,請關注市政斧官微,或者我個人的微信平台。」凌子傑鞠躬致謝,瀟灑離去。
記者們散盡了,沒人搭理宋雙,她獨自一人黯然離開會場,剛出門就有一個便裝男子湊過來問道:「你叫宋雙?」
「是我,怎麼?」宋雙察覺到對方的敵意,毫不畏懼,反而橫眉冷目。
「你行。」男子上下打量著宋雙,「以後說話小心點。」
「你什麼意思?」宋雙拿出手機要拍照,男子這才扭頭離去。
宋雙還是拍下了他的背影,走出朱雀飯店大門,看到街頭圍滿了人,志願者抱著募捐箱,接受路人的捐贈,街頭彩旗招展,到處都是飛基金的GG,遠處大廈頂端的大屏幕上,閃動著飛基金掌門人徐嬌嬌的靚麗身影。
一個拄著拐杖的要飯老頭,顫微微的走過來,將一疊髒兮兮的鈔票塞進了募捐箱,不願意留下名字,扭頭就走。
年輕的夫妻抱著吃奶的孩子,走到募捐箱前,孩子稚嫩的小手捏著硬幣投了進去。
匆匆而過的中年白領,又折返回來,掏出錢夾毫不猶豫的捐了一千元,給志願者留下了名片,叮囑說:「需要幫助就給我打電話。」
想到那些燒傷者,宋雙也從錢包里掏出二百元,塞進了募捐箱。
……
劉漢東在病房裡看了信息發布會直播,氣的差點砸了電視機,瞅一眼病床上的馬凌,還是忍住火氣,打算出去抽支煙定定神,一出門就看到敲鑼打鼓過來一隊人馬,攝影機照相機媒體記者前呼後擁,看陣勢是來給馬凌頒獎的。
馬國慶王玉蘭兩口子急忙上前迎接,劉漢東冷眼旁觀,只見為首領導緊緊握住馬國慶的手說:「老師傅,感謝你為國家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女兒,我代表市委市政斧,代表全體近江人民,向你們致以誠摯的慰問。」
工作人員遞上一個紅色燙金的證書,領導面向鏡頭展開,內頁赫然印著見義勇為近江英雄兒女的字樣,馬國慶熱淚盈眶,和領導一起扶著證書,接受記者們的拍照,另一名工作人員遞上一張巨大的支票模型,上面寫著叄拾萬元正的字樣,還有飛基金的財務章,領導說,這是飛基金捐贈給女英雄的治療款,請馬師傅代女兒收下。
王玉蘭抹著眼淚,收下了這張「支票」。少不得又是一陣拍攝和採訪,老兩口這幾天在記者們的誘導下,已經很擅長說冠冕堂皇的套話,巴拉巴拉一陣鬧騰,人群終於離去,病房恢復了平靜。
「這錢不能要。」劉漢東說,「這是封口費。」
「這孩子,瞎說什麼!」馬國慶看看周圍,皺起眉頭,「這是國家給咱們的治病錢。」
劉漢東說:「你們都被騙了,公交車爆燃是劉飛搞的鬼,根本不是電池爆炸,我親眼看到的,絕不會錯。」
馬國慶厲聲制止:「閉嘴,你少說兩句。」
劉漢東走進病房,和馬凌低語了幾句,然後讓馬國慶過來。
馬國慶俯下身子傾聽,只聽馬凌微弱的聲音說:「不是爆炸,是縱火,我聞到汽油味。」
馬國慶自然相信女兒的話,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什麼陰暗面的事情沒見過,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說:「漢東,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也別去查什麼真相了,凌兒大難不死,老天已經很照顧咱家了,我和你阿姨年紀都大了,你再出點事,凌兒怎麼辦?」
劉漢東沉默不語,內心一團火在燃燒,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容忍別人害了自己老婆,還假惺惺的來慰問,豈能容忍作殲犯科的無恥小人竊據高位,道貌岸然,可是現實如此殘酷,劉飛有權有勢,甚至有自己的私人武裝,百億資產的青石高科在他面前都只有坐以待斃的份兒,何況自己一介匹夫。
敵人太強大了,強大到令人窒息,雖然自己能搞到槍枝,但這種復仇究竟有沒有意義?就算把劉飛等人殺了,他們也是烈士,而自己,只能淪為世人不齒的殺人犯,讓親人抬不起頭。
電視裡放著新聞,又一名正部級領導被中紀委調查,劉漢東心中一亮,劉飛不過是副省級市長,有個省委書記的岳父而已,他在近江乃至江東可以隻手遮天,但他的手遮不住中國,遮不住世界,康師傅這種級別的大佬都能拉下馬,何況一個小小的省會市長,對,就按照中央打老虎的經驗,先把他的外圍一個個的清理掉,相當於把老虎的爪子剁掉,牙齒掰掉,最後把這隻老虎打死!
劉漢東心中豁然開朗,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有勇無謀的匹夫,而是背負著艱巨使命,行走在黑暗中的地下執法者。
他回屋和馬凌告別,柔情無限道:「老婆,我出去辦點事,你安心養病。」
馬凌忽閃著眼睛,表示知道了。
劉漢東和岳父母打了招呼,出了病房,臉色變得冰冷無比,這是一場曠曰持久的硬仗,需要從最基本的情報搜集做起。
他給鄭佳一打了個電話:「有時間麼,出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