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木棉猝不及防的被吻住。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張被放大的臉。

  白皙的皮膚看不出一絲毛孔，長長的睫毛撲閃，掃過臉上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

  唇里濡濕而又滾燙的溫度。

  她收緊了手裡的力度，闔上眼把自己往他懷裡送得更深。

  林慕安放開她,先前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人此刻安靜的依偎在他胸前,睫毛輕顫,臉頰微紅,唇色艷麗。

  他抬起她的下巴,忍不住又輕啄了一口。

  然後方才心滿意足的牽起她的手,拉過她身側的行李箱，往前走去。

  「你想我了嗎…」

  身後傳來軟綿的聲音,帶著一絲試探發問,林慕安沒有回答她,只是扣緊了她的手。

  上了計程車,木棉報了個地址，隨後在后座抓著他的手把玩。

  「你手比我長好多——」

  木棉的手貼在他手心,一隻修長，一隻短小,她的手躺在他掌心,完全被蓋住，像個小孩和大人一般。

  林慕安垂眸,收緊手指,牢牢地包裹住她。

  「不去彈鋼琴真是可惜了…」

  木棉顧自嘟囔。

  林慕安眼裡閃過一抹沉思。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林慕安打開後備箱，把她的箱子提了出來，夜裡很安靜，只聽得見輪子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木棉拿出鑰匙打開門,按亮牆上開關，整個客廳瞬間映入眼中。

  裡面擺放的都是米黃色原木家具，沙發是淡雅的碎花，上面有幾個五顏六色方形抱枕。

  前面是個四角木茶几，上面插著乾花，底下鋪著白色地毯。

  一室清香。

  木棉彎腰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一雙拖鞋，放在他腳下。

  林慕安低頭，拖鞋也是米黃色的棉麻條紋，看上去柔軟舒適，格外居家。

  「我爸的。」

  她笑著解釋。

  林慕安點點頭，沉默的換上鞋。木棉立刻拉著他來到自己房裡。

  雪白的牆壁，同色原木家具，床上鋪的是淺色格子四件套。書桌有些雜亂擁擠，放著許多練習冊和書籍。

  也是一樣的裝修風格，簡潔清新，只是多了些小女孩喜歡的玩偶小物件，增添了幾分少女感。

  很像她。

  「你坐這裡，我收拾一下行李，很快！」

  木棉按著他的肩膀在床上坐下，然後立刻放倒箱子蹲在地上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都是新衣服新鞋子，上面的logo林慕安經常在電視裡見過。

  她爸媽應該很愛她。

  「這是我特地從B市帶回來的特產！」

  木棉獻寶似的放到他面前晃了晃。

  「烤鴨！待會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恩」，他點點頭，目光有些複雜。

  木棉煮了兩碗面，上面鋪著黃澄澄的煎蛋，還有一大團紅油油的肉醬，桌上擺著一盤烤鴨，香氣濃郁。

  林慕安用筷子攪拌了兩下，夾起一口送入嘴中。

  隨即，微愣。

  和記憶中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眨了眨眼睛，又低頭夾了一口。

  仿佛回到了記憶中很久遠的歲月。

  傍晚黃昏，寂靜的小院中，安菱笑得無比溫柔，她穿著淡藍色的圍裙，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一碗麵。

  年幼的自己坐在桌子旁，翹首以盼，剛放置於面前，便迫不及待的夾起送入口中，然後眯著眼睛歡呼。

  「媽媽！麵條真好吃。」

  那個時候，她的精神還沒有出現問題。

  那也是他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美好的畫面。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這個面…你怎麼會做出來的…」

  「啊——」

  木棉歪著頭笑，眉眼彎彎。

  「網上有教程，這個醬是不是超好吃！我研究了好久才成功的呢！」

  一顆心頓時平靜了下來。

  林慕安嘴角出現一個淺淺的弧度，他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恩，很好吃…」

  木棉頓住了動作，盯著那一絲難以得見的笑容，忽然覺的，自己多日來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她笑道：「那你多吃點！來，試試這個烤鴨…」

  .

  翌日。

  木棉再次在清晨時分出現在他門口時，林慕安驀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推開門看到那抹纖細的藍色身影，怔忪了片刻。

  然後才緩緩的走過去。

  接過她手裡的早餐，兩人一邊咬著吸管，一邊啃著麵包。

  林慕安掃了眼她手裡的包裝盒子，不經意間開口。

  「你不是嫌它難喝嗎？」

  「對呀，可是上次你嘴裡的味道我非常喜歡。」

  「所以突然愛上它了。」

  木棉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耍著流氓。

  林慕安默默止住了話頭。

  兩人一同來到教室，木棉一坐下，便看到身旁那人雙眼發亮的盯著自己。

  「又抽什麼風？」

  「棉棉，你真是我的女神！」方芸激動地叫道。

  聲音頗大，四面八方投射過來不少視線，木棉有些尷尬的看向某人，果不其然，他掃了眼這邊，又飛快的收回了目光。

  「小聲點！」她皺眉輕呵。

  「這幾天程青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齊銘每次過來找她的時候都是擺著一張晚|娘臉，結果沒說幾句話就聊不下去了——」

  「棉棉，你可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方芸一合掌，歡呼。

  齊銘就是她暗戀的那個學長。

  木棉暗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開心就好。」

  她捏了捏方芸那張得意興奮的臉，挑眉回答。

  .

  今天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班裡的人都很興奮，難得還有享受體育課的待遇，難得今天沒有別的老師過來占課。

  還有難得的好天氣，艷陽高照，溫度適宜。

  外面是藍天白雲，青青草地，紅白跑道，寬大的籃球場，怎麼看都比那死氣沉沉的教室要好。

  一群關在教室許久的學生仿佛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十分雀躍。

  木棉挽著徐靜，慢悠悠的往操場走去。

  兩人各自分享著近日來的瑣事，聊著八卦，談論著熱播的電視劇，偶爾低眉淺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上課鈴聲響起不久，體育老師就過來了，列完隊伍讓他們跑了個八百米之後，便宣布自由活動，班裡同學頓時一鬨而散。

  三三兩兩結伴打著羽毛球，桌球，籃球，或者坐在草坪上聊天，在跑道上散步，也有極少數人選擇回到教室。

  木棉則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著林慕安。

  他獨自一人坐在籃球場高高的台階上，漠然的看著底下。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仿佛是游離在世間之外，冷眼瞧著這些芸芸眾生。

  木棉心頭一跳，立刻走了過去。

  她盤著腿坐到他身邊，也不說話，就這樣陪著他安靜的看著底下各自活動的同學，空氣中飄著安寧和熨帖的氣息，讓人無比舒適。

  「哎，靜靜，你看他們兩個，是不是感覺越來越像一對了。」

  林麗停下了揮拍的手，看著對面的徐靜揚了揚下巴示意，徐靜回頭。

  高高的台階上，兩人並肩坐在上面，穿著同色的藍白校服，背後是藍天白雲。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微澀一笑：「是呀，挺像的。」

  「我們繼續。」

  徐靜轉回頭，臉上笑容擴大，對著她揚起了手裡的拍子，把剛才那個小插曲忘之腦後。

  木棉的勇氣是她們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的，所以她能得到別人所渴望的，也是理所當然。

  不知過了多久，木棉才輕輕開口：「林慕安。」

  她視線依然是注視著前方，側臉溫和，仿佛剛才那一聲輕喚只是他的幻覺，林慕安沒有開口，卻把注意力放到了旁邊那人身上。

  「你會不會打籃球？」她終於側頭，眼睛黑亮的盯著他，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語氣十分平靜。

  「不會。」

  他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木棉卻瞬間笑的無比爛漫，猶如三月漫山遍野盛開的杜鵑花。

  她輕輕抓住了他撐在身側的無名指，握著那根白皙纖長的手指微微搖晃，語氣帶著一絲撒嬌。

  「我教你好不好呀？」

  原本就軟綿的聲音此刻柔得不像話，絲絲往耳朵里鑽，指間傳來溫熱的觸感，柔軟的指腹貼著他的皮膚。

  林慕安想。

  他應該甩開她，然後冷眼不耐的瞥她。

  但腦海就仿佛是搭錯了一根線，鬼使神差。

  他說：「好。」

  周圍正在打籃球的人都愣住了，他們眨了眨眼睛，難以想像那個在投籃的人是林慕安。

  但目光一觸及到旁邊的木棉時，瞬間瞭然。

  是了，也就只有她，能讓林慕安變得和常人一樣。

  他們看了幾眼，隨即收回了視線，繼續著方才手上未完的動作。

  現在不管是林慕安做出了什麼對他來說不正常的事情，只要有木棉在，那都是正常的。

  這是一種旁人難以體會的感情。

  微妙而又奇特。

  除了彼此，無人能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