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山莊,坐落姑蘇,山莊輝煌而雄偉。
自從連城璧祖上創建了無垢山莊,這三百年來,無垢山莊的子弟,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同樣受人仰慕,受人尊敬。
現任主人連城璧,六歲時便已有神童之譽,且十歲時劍法已登堂奧。
而如今的無垢山莊內,西廂一間客房,趙無極、海靈子、屠嘯天,江湖中人稱『穩如泰山』的司徒中平,還有武林『六君子』中的厲剛與另外一位,昔年巴山顧道人的衣缽弟子柳色青,盡數落座在屋內。
這幾人都是名滿天下的俠客,也都是連城璧的朋友,連城璧自然陪坐在一起。
司徒中平緩緩說道:「大盜蕭十一郎奪去了割鹿刀,可惜我等聯手卻還未把刀奪回來。」
趙無極狠狠的道:「沒把那兩人除去,當真可恨!」
厲剛閉著嘴,沒有說話。只是那眼神卻如刀一般……除了鋒銳還有著惡毒與憎恨,他被任意廢了右臂,名揚天下的『大開碑手』如今已成笑話。
連城璧道:「七天前,孟家莊被人洗劫一空,家裡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不分男女,全都被人殺得乾乾淨淨。各位當然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趙無極道:「『大盜』蕭十一郎!」
連城璧道:「『大盜』蕭十一郎不僅竊取了割鹿刀,還作下如此大案。他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在幾位聯手下還能脫困?」
柳色青淡淡開口道:「那風四娘活不成了,只是你們幾個卻是連一個蕭十一郎也對付不了,卻讓我實在有些失望。」
屠嘯天道:「柳公子『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已盡得顧道人的神髓,不過怕劉公子忘了,那婆娘可是口口聲聲說是那魔頭的夫人。」
趙無極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那日我去沈家莊時,也的確見過她與那魔頭一起。」
柳色青平靜道:「那又如何?看刀會我沒去,若要去了,豈能他猖狂?」
厲剛冷笑一聲,道:「他若在此你還能如此說話,那我定會對柳兄說句佩服。」
柳色青淡淡道:「看來厲兄已被嚇破了膽……也罷,聽說那人甚是狂妄,那女人真是他夫人的話,定會找來,我自會好好見識見識。」
海靈子笑道:「倒也不用柳公子大顯身手,無垢山莊護院少說也有兩百人,再加上莊內弟子三百多人。他們經得連公子調教,各個身手不凡,那魔頭找上門來與取死何異?」
話音剛落,忽然門外有人闖了進來。
「不好了少主!」
連城璧微微皺眉道:「陳七,你何事如此慌慌張張!」
陳七驚慌道:「有人……有人殺進來了。」
「是誰?」
「他銀髮白衣,卻沒說自己是誰,好像……好像正是傳聞中那魔頭。」
厲剛豁然起身,失聲道:「他……他真來了?」
柳色青淡淡一笑道:「好,他來的真好,我們這就出迎他去!」
陡聽一個聲音響起:「倒也不必麻煩!」
聲音就響在眾人的身前,未見其人,卻先聞聲;然後就是刀光飛起,一片刀光,擷下了陳七的人頭!
刀光過後,人就出現在了眾人身前。
二十來歲年紀,一身長袖白衣,銀髮披肩,神態悠揚,眼神十分淡薄。根本就沒人知曉他是如何出現的,而他仿佛就一直站在這一般。
他手中持著一把刀,這把刀連刀柄才不過兩尺,一滴血慢慢從刀尖滴落.刀鋒又亮如一泓秋水,他們都認出了這把刀。
刀身短巧,為女子所用,正是那風四娘的刀。
殺聲徒起,無垢山莊數百的子弟已將廂房團團圍住。
有人微微一退,任意身影一晃。
屠嘯天喝了一聲:「小心!」
刀光一閃,厲剛連忙急退……
刀未出之前,何人能體會刀的風情和可怕?
刀光飛起後,誰又能明白刀的輝煌和迅疾?
厲剛退出了兩步,身形卻已然站住,他臉無人色,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那裡什麼都沒有,可是又突然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血未流出,是因為血還未來得及流出。
他胸口綻放出一縷刀痕,刀痕激飛出血花,接著破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了裡面的血肉,裡面的白骨。
眾人心中俱是駭然,而人又不見了。
刀光再掠了起來,人就消失在刀光之中,刀飛到了海靈子的頭上。
因為他也動了,他才一動,刀光已至!
絕美的刀光,絕世的刀法,絕情的刀……
婉約中帶著一分驚艷,帶著一絲風情,在海靈子剛要出手的時候,揮落而下,分成兩爿的人,迸出一朵的花!
任意轉過頭來,淡淡的看向了他。
他是屠嘯天,在被這目光投注的一剎那,幾乎哭出聲來。
他還沒有哭出聲,連忙拔劍,這一次終於有機會出手了,劍光暴起,閃電間劃了那人。
然而任意隨手一揮,刀鋒就絞在了劍光之中。
劍光忽亂,亂如一天光雨。
屠嘯天手中的劍忽然碎成了千百片,漫揚在空中,他驚駭非常的疾閃飛退,可是刀光還是找上了他。
刀光來得太快,一下就追上了他。
刀光倏沒。
屠嘯天連退七步,七步後鮮血從他咽喉噴灑了出來。
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地上已經多出三具屍體,活著的只剩下趙無極、司徒中平還有柳色青三人,任意卻在此時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仿佛就是一種嘲弄,嘲弄著他們所有的人。趙無極和司徒中平已經不敢動了,唯有柳色青輕喝一聲。
金口吞吐,長劍飛襲而出,但見他身形起處,衣袂輕飄,眨眼間連出了八劍。八劍一招緊似一招,每一劍都是中途變招,奇詭之極。
然而這八劍竟是一劍都未建功,只在任意一投足、一旋身之間,八劍盡數落空,連一片一角都未碰著。
劍光漫天,劍如閃電。
正當柳色青刺出第九劍的時候,刀也揮了出來……
刀光一起,刀就不見了。
柳色青臉色大變,就在那忽然逸去的瞬間……那一瞬間的光芒和速度,絕非他所能想像,也絕非他所能阻擋。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柳色青的劍已停下,所有人又猜到了發生了什麼。
鮮血迸出的時候,任意已站在了司徒中平身前。
沒有人能形容他身法的速度,就如同沒人能形容他一刀的速度……司徒中平想招架,又不知如何招架,因為刀根本沒出;他想要閃開,已閃躲不及,因為刀已落下。
這種刀法絕非人間所有,這種刀法的變化和威力,也絕不是人之所及。
天上地下,已沒有人能阻擋他的一刀!
刀刺了進去,又拔了出來……趙無極眼看下一個就是自己,他想跑,可是他根本不敢妄動。動過的人全死了,誰先動,誰就先死,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怕。
可是他不動,任意卻走了過來。
腳步不疾不徐,神情漫條斯理,手中不慌不忙……
「放……放過我,我……我……」
趙無極說著話,話未完,便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這把短巧輕便的彎刀,向自己咽喉划過後,刷地收回在衣袖之中。
刀光連閃六下,疾地收回。
六名武林好手就在這房間之內,誰先動誰就先遇上刀光,六人六刀,六刀後,六具屍首。
任意把刀收回了衣袖裡,他這樣說道:「你比他們六人還要聰明,我不殺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連城璧緊閉著嘴,張了張。
任意輕嘆道:「現在殺了你,這顯然是我對自己,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你不用懂這個道理,因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明白。」
他一說完,轉身就走。
人走出門外時,所有人都退開了,沒有人敢攔住他,也沒有人能留他。他不但對門外圍堵的數百無垢山莊子弟視若無睹,而且根本就不把連城璧看在眼裡。
這比殺了連城璧更令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