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道殘光激打而下,兩柄劍刺在了一起,劍光迎著劍光,非是驚艷遇著風華,而是更深刻,更神玄,更難以理解的「東西」相擊在了一起。
沒有白刃相交,沒有火花飛迸,這種比拼在意境,亦在神念。
天雷忽起,大地浮沉,天上雷鳴電閃,一道道強光,裂蒼穹而出,震蒼生而鳴。
而腰間的弦音劍,仿佛變成了一條伏在劍鞘中的怒龍,它想出鞘,仿佛要裂土而起,上七重天,升九萬里。
人與劍合,劍通人性,應主人所感,劍要離鞘!
它似乎要以勢所無匹,威所無儔之能,展露其鋒芒,展露其凌絕,展露其無雙無上,絕世更絕神的面貌。
劍已有靈,非凡鐵死物,弦音劍好像化成了一柄最不屈折,最無懼意,最輕世傲物,最盛絕凌世的天劍,神劍!
天地間忽現一股無比蕭煞悲涼的氣息,似是天為之驚怒,鬼為之泣啼,仙佛神魔為它而動容,失色而失驚!
「鏘!」
弦音劍終於自行離鞘,伴隨著空籟一般的清吟,有若琴音一般的幽韻,泄出了一縷劍光,一抹寒芒。
便是在這一剎那,萬劍突然震顫,萬劍突然齊鳴,好像在畏懼,好像在哀鳴,天下所有利器既在此時此刻的一剎那間,共拜弦音劍下。
劍離鞘少許,再回到了鞘中,一隻修長、有力,柔和的手撫在了劍柄,有若一隻撫在情人身上的手那般。
任意的手撫在劍柄,緩緩說道:「我總會重鑄你的,不用如此急迫!」
婠婠凝望著天外,艷陽依舊,陰雲雷霆已是盡去,美麗的花容有些迷惘,對於剛才那天地變色的一幕,只感如夢似幻。
魯妙子痴痴地看著他腰間的佩劍,驚顫說道:「『弦音斷,萬劍鳴』,這……這便是弦音?!」
任意撫在劍身的手放下,瞥了一眼,緩緩:「你知道的不少。」
魯妙子既驚懼,又神往般,木訥說道:「只恨我晚了兩百多年,未能目睹君上與天師那驚天一戰。」
任意瞟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魯妙子面色茫然,作出不解狀。
任意淡淡道:「向雨田可以目睹我與孫恩一戰,只因他有那資格。」
如若換做他人如此說話,魯妙子聞之必然不屑一笑,但眼前這位出口,他只能苦笑道:「前輩風采,我輩不如……」
語住,他忽然問道:「敢問君上如何看待三大宗師?」
任意失笑道:「三個稚童,妄稱武道宗師……」
說著,人已再次搖了搖頭,接著便起身向樓道走去。
婠婠如夢初醒,連忙跟上,而魯妙子趕忙起聲相送,只是在小樓門前時,他看著那位的背影,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最後疑問。
「君上,你與邪帝那一戰結果如何?」
任意稍一頓足,淡淡道:「我從未輸過!」
語落,步起……他輕描淡寫的說出這話來,已然是言明了結果,但魯妙子看著他的背影,卻也瞧出那隱在最深處的自信與驕傲。
正如昔年他初見向雨田那樣,太像了……邪帝也好,天君也罷,二人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身上那種邪異的氣質;他們都愛笑,嘴角總是掛著一種嘲弄般的笑意,既叫人感到二人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之一股看不起天下眾生的驕傲自負。
邪帝自始至終的目標都是天君,對世俗一切皆不屑一顧,而天君呢?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玄音,魯妙子微微一怔,旋即又露出了苦笑來。
他像倏地又蒼老了幾歲般,喟然道:「你不讓我傳出你的身份,是想看天下人的笑話?還是說你只感覺這有趣?!」
……
婠婠跟在任意身邊,不經意的微顫一下,蹙起秀眉,縱然是到了現在她也忍不住懷疑:他真是昔年那個縱橫宇內,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傲視當代的「天君」?!
倘若他不是天君,那他會是誰?
比之世俗中人,她甚知「天君」為真實存在,可即便真實存於世間,他就真的那位嗎?
婠婠思慮許久,愈是想下去愈是想像不到還有其他的可能!
記得自己幼年之時便曾聽聞師父講過「天君」些許事跡,那時的她除了驚之神動外,亦然忍不住翻閱過宗門典籍,查閱那位到底是何等存在。
而在當時那捲記載著天下史實的典籍中,先任聖君不但詳細無誤地記下了當時天下所發生的諸多大事件,且在字裡行間,同時也提及「天君」這位極為可怕的存在。
天君之所以被謂之可怕,全由於他是一個幾乎被冠以「無所不能」之人!
她不由得回想起那位聖君,曾對那位「天君」所附註的批語:
文雅溫和,博學多才,天文氣象、數理仆算、奇門遁甲、農利兵略等亦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其學識之博之雜,其武功之高之絕,已達凡人不可企及境界。
生性散漫,卻是奇才絕艷,驚之天人!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可成的上『奇才絕艷,驚之天人』這八個字?
心中一聲苦笑,伴隨著想不通,想不明的苦惱,婠婠如影隨形的來到他身旁,道:「公子真是那位麼?」
任意一如往常那般,平靜道:「你覺得我不像?」
婠婠想令自己鎮定冷靜下來,可再開口仍忍不住輕顫道:「你……你叫婠兒該如何相信。」
任意淡淡道:「那婠婠便當我不是那人既可。」
婠婠不悅道:「這種怎能隨我,若公子真是天君,還叫君上告訴婠婠,君上有如何打算,我聖門弟子又該如何辦才好?」
任意問道:「如今慈航靜齋怕已有弟子入世擇主了,那你魔門可有心儀人選?」
婠婠驚訝的看著他,隨即搖了搖頭。
任意笑道:「那就再等等。」
婠婠秀眸睜圓,忍不住道:「難道公子你不想……」
任意立即道:「不想!」
婠婠美眸中閃爍著一絲好奇,帶著一點急切道:「為何?難道君臨天下,主宰一切那種至高無上的感覺,公子也毫不心動?」
任意道:「皇權之所以至高無上,正是因為皇權有著天下人的擁護,執掌皇權,有若執掌天下世人。」
婠婠道:「那為何公子你……」
任意發出了一聲輕笑打斷,繼而緩緩道:「比起執掌天下,我更喜歡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