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活了下來,他絕沒想到自己竟能如此活下來。
他活了下來,但瓦崗軍鋒芒最盛的蒲山公營諸將:王伯當、祖君彥、沈落雁、徐世績四人,連同瓦崗的二當家李密與獨子李天凡,卻是都死在了自己府邸大堂。
埋伏在堂外的七百護衛變成了一地橫屍,嚇的府邸下人失聲驚叫連連。
疏星已明,圓月高起。
那輛花一片金葉子剛買了的馬車,又被丟棄在了酒樓外。
兩個俏婢對公子的任性已經見怪不怪了,何況此時的她們心神也全然不再馬車之事上。
她們的心神,仍沉浸在自己服侍的公子便那位天君的事實當中。
衛貞貞只是個尋常百姓女子,對於什麼天君與燕雲十八騎本是毫無所知,但早前在宋師道的鹽船上時,卻是聽聞過燕雲十八騎些許的故事,以及天君的名號。
她知道後,素素也自然從她口中知曉了這些。
而今兩人發現,那號稱神魔的燕雲十八騎,竟是奉公子為君,那位活在如神話傳說人物的天君,竟是眼前的公子,
沒人能明白她們現在的心情,便是她們自己也無法形容!
滎陽被封閉的城門碎了,碎裂成了七八塊,像是被一股極為鋒銳,極為充沛,極為猛烈的真氣破開的一般。
幾千守護在此城門的瓦崗軍,已成了伏屍,他們的屍體也同城門一般,被既鋒銳,亦充沛,甚是猛烈的東西撕碎。
任意帶著二婢,悠悠然然而來,又悠悠然然而去。
「今年乃大業十二年吧。」
語聲飄飄然來,仍還愣神的兩人立即驚醒,衛貞貞連道:「公子說的是,今年正是大業十二年。」
任意平淡道:「以而今的局勢來看,那楊廣怕活不到大業十四年了。」
素素訝道:「公子是說,昏君快死了?」
任意問道:「為何叫他昏君?」
素素囁嚅道:「老爺……翟讓與翟嬌都這麼叫他昏君,而且百姓都如此稱呼他,所以素素也……」
任意淡笑道:「人云亦云,別人說什麼自己就信什麼,是為愚蠢。那楊廣若真昏庸無能,毫無雄心壯志的話,又怎會征吐谷渾、征林邑、流求、三征高麗?若他只知享樂,不明國政,豈會廢除九品中正制,推出科舉?」
素素忙道:「婢子知錯,今後絕不敢犯。」
任意忽然道:「你們今夜自己找地方歇息吧。」
衛貞貞驚聲道:「公子是要去哪?」
任意淡然道:「興有所起,我去找那楊廣喝一杯!」他語聲是那般的平淡,又是那般理所當然。
仿佛他口中的那位楊廣,非是天下共主,只是一位極為尋常的普通人。
語落之時,人已消失,兩個俏婢互相對視,均是一臉哭笑不得。
素素道:「貞貞姐姐,我們要不回滎陽吧,馬車還在酒樓呢。」
衛貞貞道:「那要是公子回來沒見著我們如何是好?」
素素道:「那我們取回馬車,繼續在此處等候公子,正好可以在車內睡一宿。」
衛貞貞點點頭,二女轉身回城。
……
大隋雖已至風雨飄搖,山河破碎之時,但朝堂上的爭鬥依舊不休。
如今適逢獨孤閥與宇文閥爭鬥最激烈的時候。
江湖上有八幫十會之說,意指而今天下除去四大門閥以及那些義軍外,勢力最大的組織。巴陵幫居八幫里次席之位,勢力龐大,中原各地共有三百賭館和二百青樓,情報甚多,可謂有知天下事的能力。
自巴陵幫大當家被刺身亡後,二當家蕭銑便成了巴陵幫幫主。
如今的巴陵幫與獨孤閥走的極近,大有聯合共抗宇文閥之意。
巴陵幫中的核心人物香玉山,在得知寇仲與徐子陵二人想為「娘」復仇對抗宇文閥,立即聯繫了獨孤閥內第二高手獨孤盛,帶二人入宮面聖。
兩小子曾上「飄香號」偷得了記載著四閥購買東瀛派兵器的帳本,故而有了對抗宇文閥的資本。
早先,他們在餘杭見過李閥的李世民,李世民知曉二人要對付宇文家,便告訴了二人帳本一事,借二人之手盜出了李家帳本不說,還為宇文家製造了一個威脅。
不比宋家無所顧忌,其他三大門閥均怕被套上謀反之罪,從而引得天下征討。
江都,臨江宮,寢宮大殿外。
獨孤盛領寇、徐二人穿廊過道,自宮外走去。
他們已是見過楊廣了,可惜那位皇帝根本對宇文閥欲要謀反一事,置之不理。在高達二十丈的龍台上,陪著美麗的妃繽姬娥,只知享樂。
便是他們千辛萬苦得來的帳本,也不過是隨意翻弄了兩下,繼而丟在了一邊。
御道上,寇仲越想越氣,雙目一寒道:「這昏君,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獨孤盛厲道:「住嘴,你們不要腦袋了?」
徐子陵連忙拉了下寇仲,問道:「獨孤將軍,聖上到底想不想處置宇文閥?」
獨孤盛冷哼道:「夠了!陛下要如何,豈是你們兩個小子可以干涉的,再多嘴一句,我立即就拿下你們兩個小子問大不敬之罪。」
寇仲沒了話語,兩人只能滿臉不甘,隨出了宮外。
然而,在他們口中的那位昏君,此刻的臉上那裡還有縱樂的笑容,陰沉無比的面容顯露出得是盛怒之極,又是強壓的怒火。
被鶯鶯燕燕的妃子如眾星拱月般圍在高踞龍座上,楊廣忽然怒喝道:「滾,全給朕滾出去。」
眾平妃嬪一愣,無聲!
楊廣見此,起身一腳提倒案台,酒水等灑落一地,又聲怒喝道:「你們找死不成,難違抗朕意,還不快滾!」
一眾妃嬪被嚇得登時花容失色,連忙告退,便連那位平日極為被楊廣疼愛的朱貴妃也被喝退了出去,唯獨那位蘭陵蕭氏,母儀天下的蕭皇后被留了下來。
蕭皇后看著這位聖皇天子,美目中滿的憂心。
過了片刻後,她方才輕柔道:「陛下還在生氣?」
楊廣雙目噴火道:「朕還活著呢,他們竟敢如此放肆!」
蕭皇后走到他身邊,玉手揉著他兩側太陽穴,溫柔道:「陛下莫要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該如何是好!陛下只須養好身子,方有氣力收拾那些亂臣賊子。」
楊廣嘆道:「朕如何能不氣,不過皇后說的對,朕要好好活著,活到……」
「你能活到那時?」
突來的語聲驚住了二人,他們遁聲瞧去,只見高台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來。
蕭皇后美目先是一驚,繼而一厲。
就當她要高聲大喊時,任意笑著打斷道:「蕭後還是勿要喧譁為好,若惹來大批侍衛,弄不好會令任某不快。」
楊廣制止了蕭後,看著身旁這人,冷笑道:「你若不快又能如何。」
任意淡淡道:「會死很多人……連你也會死,連她同樣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