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看似輕鬆,但又有幾個人能明白,它融合了多少智慧結晶,匯集了多少劍道精華在其中?
這一劍,天地所未見!
古今往來,世間任何劍術驚芒與之一比,都有若庸脂俗粉與麗質天生,不但失了色,簡直沒有了存在價值。
這是孫恩第一次見著他拔劍,這是他第一次見著那樣的劍法。
洗盡沙塵的任意,展盡了絕世的風姿。
孫恩現出錯愕的神色,錯愕過後他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面對那個人,他必須占奪上風,控制戰局,他要主動出招,他要他疲於應對。
絕不能讓他主動揮劍!
方圓數十丈內的寒風血雨中,隨著弦音劍離鞘而出,所有的星光月芒都好似凝集到了劍鋒上。
那柄劍仿佛瞬間,就已奪了天地之色!
孫恩閃電飄前,撮指前劈。
任意身形逸去,化作流光。
山石被他指力一劈而碎!
孫恩一聲長嘯,「黃天大法」運起,玄功迫出真氣,從虛無變為實有,一時方圓十丈之內,儘是剛猛鋒銳的狂流,從四方八面向人蓋壓而去。
他本人則雙手幻化出無數掌影,發出狂攻!
然而任意手中的「弦音劍」倏地變作一團寒光,化四方之力為無數劍影,光芒驀然爆開,形成一天光雨。
一點點閃爍的芒點,仿若千方殘光,以奔雷逐電的速度,激射出去。
劍光所過之處,皆裂土分石,劍氣無堅不摧;罡風所到之地,皆土石瓦解,勁氣力貫岩層;極招相匯下,所有事物都在瞬間潰散分離。
少頃,兩道人影倏分。
任意仍是意態悠閒地卓立在孫恩面前,弦音劍尚在手中,卻像是從來沒有出過手一般。
而孫恩面色凝重,神情更是有著一股『山雨欲來』的迫切之意。
兩人一經交手過後,他已然發覺,自己縱然「黃天大法」功成圓滿,仍奈何不了眼前之人,若要得勝,他必須在突破功法限制,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不能退,退不得,心中亦不能有半分猶豫,若失了信心,他必然一死。
孫恩又是一聲長嘯,騰身而起,雙手作出微妙精奇的動作,橫空而至。
任意手握「弦音劍」,揚起手來……
一劍輕飄飄刺出,看似不具任何威脅。
可當孫恩看見這一劍後,面色立變,這毫無變化的一劍,忽然間變得無比輝煌,無比神奇。
不成章法,像隨意揮灑,但當劍光掠起後,世間所有神奇的力量融入了劍身,這一劍已超越了世間所有劍法的變化。
孫恩飄身立退,步履連踏虛空,仿佛腳踏天地星位。
劍光一閃,一道劍氣直飛,斬去了山峰一角。
則聽到風聲銳利,一縷縷琴音隨之而來,猶如劍刃直刺人心。
孫恩穩住身形,疾退,疾閃,掌力疾吐。
劍鋒一絞,落葉繽紛,碎石激風!
任意微步輕盈,漫步虛空,飄逸如仙人,恰合「恐驚天上人」的詩境,輕描淡寫的就把孫恩向「死亡」方向一步步逼近。
他每一劍都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每招都刺出不可思議的一劍,驚心動魄的劍光閃於掌鋒之間。
孫恩全身遽震,像斷線風箏般向後拋飛,在空中連續兩個翻騰,飄落在崖緣處。
一縷劍氣打入他體中,要不是「黃天大法」功成,他已被這一縷劍氣傷及心脈,可即便如此,眼耳口鼻亦然滲出血絲。
兩人目光交擊,孫恩看見了他眼中的嘲弄。
好一會後,孫恩沉哼道:「這是我從未想到過的。」
清風徐拂,撩動了銀髮白衣,任意神舒意閒道:「很多人都想不到,但凡對我出手之人,皆如你一般。」
「好!好!好!」
孫恩連說了三聲好,緊接著兩手高舉托天,本隨風拂揚的衣衫反而靜下,而整座山峰忽然開始狂風大作。
他一經催發全身功力,就似永不衰竭,變成無有窮盡的可怕功法。
功之所及,碎石沙土隨著勁氣形成一個又一個旋渦,愈演愈猛,瞬間就化成一個個如實質旋轉著的兵刀割體而去。
一個個旋渦氣勁渾厚凝重,仿佛一切來招均如泥牛入海,難以施展。
亦在這時,任意劍招一變,凌厲無匹的劍勁好似由體而生,他身形忽然逸去,消失無蹤。
然後,劍光沖天而起,劍氣直擊雲霄,無數利劍狂風暴雨般的飛卷。漫天飛舞,劍勢如網,凌厲無匹,蔚為奇觀。
劍芒遮掩星光月光,迴旋而下。
在刺耳的嘯聲中,四周滿是劍雨,一時天地間儘是劍鋒和激動的氣旋,嘯嘯生風;似迴轉星河,似星河暴斬,似星河滿天。
劍氣絞入氣旋當中,無形之風,有形之石,盡被粉碎。
孫恩「黃天大法」瞬間被破。
然而,劍未絕,意未盡,劍自上而下,化作一道急電。
他被劍意鎖定,劍光直直的飛來,這就好像被日月照耀一般,根本毫無招架,毫無抵擋,毫無閃避之力。
劍雖未至,但孫恩仿佛已瞧見了自己的死狀,這一劍刺出之時,仿佛就先已註定了結局。
在這生死剎那間,孫恩陷入一陣恍惚,他的心靈徹底敞了開來,多年壓抑著的仙道情緒毫無保留地湧上心田,過往的一切忽然閃現腦海。
追憶中,所有片段,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
多年來的潛修,在這瞬間他大徹大悟,終於解開最後一著死結。
孫恩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笑,一個驚人的景象,在山峰展現。
如夢幻一般,是如此的不真實,但又如此的清晰可見,如此的真真切切……
這一幕,不僅任意與孫恩看見了,在他們二人之外,還有一人瞧見了這一幕,來者正是向雨田。
在向雨田心顫神盪,目瞪眼呆中,孫恩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地倏地暗黑下來,緊接著一切靜止下來,既如死一般的寂靜。
可在黑暗之中,天地之中忽然出現一股無比蕭煞悲涼的氣息。
這股氣息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這股氣息也是如此的熟悉;黑暗中,一道劍光亮起,在靜止的天地中,劍光掠了出去。
這一劍的風韻,這一劍的絕世,這一劍的可怕,仿佛已超越了天地,超脫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