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沉,此時正是月未升,星未明之時。
少室山晚風習習,拂在喬峰的身上。
當年,他立了七大功勞之後,汪幫主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會,他連創丐幫強敵九人,使丐幫威震天下。
也正是那時,他在丐幫眾兄弟的齊呼聲中,成為了丐幫幫主。
他近年來縱橫江湖,已然罕逢敵手。
無論往昔的經歷磨難,還是如今他的武功,都已令喬峰對世事毫無懼意,但這一次所遇挫折,卻讓他難以恢復無懼雄心。
喬峰已是見過他爹娘了,從雙親口中他也知曉了答案,自己真不是二老親生骨肉,他極可能真是那活下來的契丹嬰兒。
喬峰想過一切不過是那人與那些人,捏造了種種謊言,誣陷於自己。
但那人無論是揭穿丐幫馬夫人、全冠清等人的陰謀,還是交給自己的兩本武功秘籍,他都不像是要害自己。
『嫁衣神功』乃最上乘的內功心法,『神印掌』更是世間最神奇的武功招法,這兩本秘籍若放入江湖,必然引得江湖人士的哄搶,甚至引得血流成河。
而那人就這麼輕易的交給了自己……
喬峰從神印五指中知曉了通幽、萬劫二指。
據智光大師那日在杏子林中所述,當年蕭遠山能立於不敗之地,使出的指法應該便是通幽指力。
『擋盡天下任何兵刃,截盡世間所有武功』
蕭遠山以中指大開殺戒所使,怕就是那能『碎山裂石』的萬劫指力。
一切的一切,都指明他喬峰便是當年那嬰兒,而那人……真就或許是他師公。
喬峰此刻思潮起伏……如今他要知曉自己的身份,只能去少林質問方丈玄慈大師,三十年前活下來的四人,如今也僅剩下玄慈。
少林寺雖是龍潭虎穴一般的所在,但他必須闖上一闖。
想於此,喬峰直向少室山上奔去,他竄於山林間,陡坡密林都攔不下他腳步,運氣提氣借於任意物體,身形騰起空中。
不足一盞茶的時間,人便來到少林寺山門。
他雖在少室山中住了十餘年,可也從未進過少林寺門牆,寺中殿院無數,到底要如何找玄慈,他亦是全然不知方向。
寺中殿堂院落,東一座,西一座,散落在山坡之間。
喬峰一時彷徨無計,只得一處處殿堂廂房去找。
身形展動,竄高伏低,身手矯健無比,深入寺內竟也無人察覺到他。他每經一處廂房,便俯耳窗外,盼能聽到什麼線索。
如此找了十幾間,又掠到一處廂房,只聽得一個渾厚而威嚴的聲音傳來。
「如今他人身在少林,而聚賢莊已然到了召開英雄大會之時,我等該如何是好?」
另一個聲音道:「方丈師兄,你說那人真是昔年的冠絕侯?」
喬峰聽得方丈兩字,立即明白房內正是少林方丈玄慈。
但聽玄慈方丈道:「冠絕侯已經消失了五十多年,那人年歲絕不可能是他。只是我寺中那位僧人卻認定魔頭便是冠絕侯本人。」
又一個聲音,嘆息道:「先不說那魔頭如何,我玄苦師兄剛剛圓寂,還不知是哪個兇徒所為,那種指勁霸道異常,江湖上卻是從未出現過,各位師兄弟可知曉這門武功來歷?」
群僧齊道:「阿彌陀佛!」
玄苦乃喬峰授業恩師,聽到恩師圓寂,他心中大為震驚,忍耐不住,身影已一掠而起。
但聽窗外動靜,眾人大喝道:「是什麼人?」
當幾僧順著動靜推開房門之時,幾人只見一條大漢眼若淚光的站在他們面前。
眾僧均覺奇怪。玄慈合十問道:「施主是何人?」
喬峰道:「我……我便是喬峰,大師剛才可是說喬某恩師玄苦大師已然圓寂了?」
玄慈聽到喬峰的名字,吃了一驚,身子一顫,臉上浮現異樣神色……
再凝視他半晌,神色愈發驚愕,良久後才道:「施主你……你就是喬峰?」
正在這時,一眾僧人跑了過來,把喬峰團團圍住,正當玄慈要叫住眾僧的時候,一個小沙彌忽然大叫道:「是……是你,是你這惡賊。」
喬峰不明所以,抱拳道:「小師父認識我?」
小沙彌大聲道:「當然認識,是你……就是你殺了玄苦師父!」
喬峰臉色驚駭,大喝道:「你說什麼?」
這一吼聲直震得眾僧耳鳴眼暈,小沙彌被他一喝,也瞬間就渾身戰慄。
玄慈道:「莫怕,你剛說什麼,是他殺了玄苦師弟?」
小沙彌拉著方丈袈裟,一手還指向喬峰,連連點頭道:「主持方丈,就是他,就是這惡賊,我……我絕沒看錯,我沒有說謊。」
眾僧目露厲色、凶光,紛紛投向了他。
喬峰百口莫辯,又遭眾僧團團圍住,此刻也只能暗中提氣運勁,隨時防備他們動手。
而在屋檐之上,一條黑影正瞧著下面的情況,眼中露出了焦急之色。
待見著喬峰已然與眾僧動手,黑衣人再也忍耐不住,也就在他剛要一掠而下之際,耳畔徒聽一個聲音。
「你想做什麼?」
黑衣人驚駭,等他回頭後,驚而轉喜:「師尊!」
任意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道:「下面的事不用你出手多管閒事。」
蕭遠山道:「可是峰兒他……」
任意沒好氣道:「還不是你一指要了玄苦的命,這才招來這些事端。放心吧,那小子不會有事,我不讓你出手只是不想你壞了他的姻緣。」
蕭遠山臉上急色未褪,但聽著「姻緣」時,亦然有些愕然道:「峰兒他的姻緣?」
任意道:「只管看著便是,哪來這麼多話。」
見師尊不願多說,蕭遠山也不再追問,兩人均目注戰場。
下方喬峰以一敵眾,面對擒龍手、金剛指、握石掌等等少林七十二絕技,仍猶有餘地,降龍十八掌更是被他使得威猛十足。
只是任意神色不太高興道:「你下次見他,要他好好練習我交給他那兩本書冊上的武功。以後不許用少林與丐幫的武學。」
蕭遠山心中焦急,隨口應話。
十餘高僧和持戒僧所率領的一干僧眾打的喬峰頻頻後退。
任意哼生道:「卻是被那些和尚與乞丐教壞了腦子,面對出手要殺自己的人,還處處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