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和任意走出酒樓,夕陽已沉,長街上江湖人好像更多了,當他們走出來後,這些人都在悄悄打量他們。
鳳凰樓死了幾十人,一個時辰內已傳遍了小鎮。街道上不時還是些烏簪高髻、玄服佩劍的道人走過。
道人們腰間佩劍又細又長,神情倨傲。
他們即像全然不把他人放在眼裡,但卻又以銳利的目光打量那些江湖人士,特別是任意與邀月二人,他們死死盯著,仿佛要把二人的樣貌刻在腦子裡。
他們是峨眉道士,峨嵋劍法以辛辣迅急為主,號稱天下無雙,門中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向來眼高於頂,況且此處乃是峨眉山腳下,他們自然更是倨傲幾分。
邀月那雙眼睛裡,根本不瞧別處,她一直就那麼跟在任意身後瞪著這人,眼神已不知殺了此人多少次,折磨他了多久。
而任意一直背負雙手,逛來逛去,好像開心得很。
他看看字畫,瞧瞧玉器,這才在暮色降臨之時,離開了小鎮。
……
峨嵋山山勢險峻,所謂「高出五嶽,秀甲九州」正是形容峨眉,邀月跟著他,來到了後山,這裡正是峨嵋山最最荒涼之地。
邀月不知他為何要來這,此時星已疏,月已升,他們就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雲霧之中,然後任意停下,人站在了一處萬丈危崖邊。
要是常人,或許在雲霧中根本發現不了腳下危崖,可這絕瞞不過二人耳目。
邀月凝視著他,見他望向腳下危崖,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人安靜之時,其實並不那麼討厭,但那張嘴一旦開口,邀月便覺得此人渾身上下,簡直沒一處不令她厭惡,憎恨;直令她心煩,氣悶。
她目光微微閃動,突聽任意道:「即便你推我下去,也摔不死我。」
邀月冷哼道:「你……」
她話還沒說話,任意突然就不見了。
邀月心中一驚,上前兩步,看向危崖下……崖下風聲呼嘯,迴蕩耳畔,即便是她見著如此被雲霧瀰漫的深淵,也不免動容失色。
崖下除了風聲,卻無任何聲響,邀月忍不住道:「餵……你在哪,給我出來!」雲霧間,她也瞧不清楚下方的情況,耳畔也只能聽到自己的回音。
過的片刻,仍無任何動靜,邀月竟感到心慌起來,她大喝道:「任意,任意你在哪?快給我滾出來。」
她真慌了,驚慌失措下,她居然也縱身跳了下去。
風聲驟起,邀月宛若馭風,她風姿綽約,抽身換影間,已下得近二十丈。
她一手抓住崖壁上凸顯的岩石,可腳下雲霧環繞,依舊見不著崖低,更見不找任意的身影……想到此人就這麼死了,邀月更覺得一陣心慌。
她一咬櫻唇,竟還向下縱去。
如果說江楓讓她恨了十四年,恨到最後親手殺了他的話,那任意足以讓她恨一輩子,直恨得她絕不容許這人輕易死去。
寒風侵蝕著她的身體,她指尖突然冰冷,她全身都在顫抖,除了白茫茫的雲霧,她什麼都瞧不見,那個人真死了?
那是種恍然若失的感覺,那是種惆悵、空虛的感覺,這種感覺直令邀月感到恐懼。
忽然,一條人影如勁箭一般沖了上來。
一隻手已攬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接著柔弱無骨,溫膩柔軟的嬌軀,就這麼貼在了任意的身上。
邀月看見了那張熟悉又討厭的臉,沒有掙扎,沒有動彈,只是呆呆的看著,竟已痴了。
面具下,她露出了嫣然一笑,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
任意腳下虛空一踩,兩人再度一掠而起,接著飄然回到了崖邊。
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縷縷幽幽沉沉,甜甜膩膩的香氣,嗅著醉人魂魄的香氣,任意面色古怪道:「你……剛想殉情?」
邀月一愣,緊接著紅暈雙頰,容貌嬌艷無倫,眼眸之中帶著三分薄怒,三分惱怒,三分殺意,一分的羞赧,冰涼刺骨的真氣勃發。
震開了自己,彈開了那個懷抱,剛要一掌拍過去時,任意就道:「你可打不過我。」
素手止住,她氣的直喘粗氣……
吹氣如蘭,口脂香陣陣襲來。
邀月一字字道:「忘記剛才那事,不然,不然我就……我……」
她此時就像一個忸怩的小姑娘,即便是任意,也從未見過邀月這般模樣,這還是那冷冰冰的移花宮大宮主?
任意臉色更古怪了,笑道:「我記性向來很好,即便是現在,依舊記得自己第一次練武學的正是武當劍法,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一套劍法使完,樹上落下十七片葉子。」
邀月快氣瘋了,她怒喝道:「你住口,你給我住口!」
任意又笑了笑,就這麼看著她……
邀月狠狠一跺腳,道:「不許你以後提起此事!否則我縱然一死,我也不會要你好過。」
任意好奇,問道:「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邀月咬牙切齒道:「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任意並沒應她的話,而是看向了邀月身後。
只見一個小子從草叢躥了出來,遠遠還有人大吼道:「小鬼,出來……出來……」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子,一張異常好看的笑臉上,有條疤痕,此人不是小魚兒還能有誰。
「你若再不出來,我們一旦找著你,就要你不得好死。小鬼,快滾出來!」
小魚兒看著眼前兩人,怔了怔,繼而氣喘吁吁的嬉笑道:「公子、前輩,咱們又見面了,兩位真與我小魚兒有緣。」
邀月和任意二人都沒理會他,身後足音急起,現在有這兩位在,小魚兒當然不用再逃,而且他也記得,似乎公子身邊那位僕人可不會見死不救。
追來了兩人,前一個高大魁偉,滿臉橫肉,一嘴的絡腮鬍,眼睛卻小的很。他喘氣如牛,身子也雄壯如牛,搖頭晃腦,一看就是個蠢材。
而他身後之人一身白衣,彎著腰,駝著背,一張臉被拉長,再加上一嘴山羊鬍,瞧著就像一張羊臉,他身子本就枯瘦矮小,再駝背,個頭才到牛漢子腰間。
任意看向小魚兒,問道:「這兩人是十二星相的『白羊』和『黃牛』?」
小魚兒點了點頭。
黃牛大吼道:「呔,你那小子,知道我們是十二星相你還不快……」
白羊攔住了他,笑呵呵道:「不知公子貴姓,我二人只想找那小鬼,並不想與兩位結怨,若兩位方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