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開學第一天,雲卿就生病了。
她不太喜歡鍛鍊,平時其他朋友出門跑步的時候,她都窩在被子裡刷電視劇,早上淋完雨,沒徹底擦乾,下午就生病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短短几天的時間就迅速惡化,最後轉為肺炎,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周才終於回家。
就這樣還沒好全,帶著口罩一直咳嗽,雲錦山乾脆給她請了假,不參加軍訓了。
李心美的監督下,好不容易喝完雞湯,等她一走,雲卿就迫不及待地拿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
一班的聊天群里正聊得熱火朝天。
「太刺激了,那可是真槍啊!」
「我跟初中同學說,他們都不相信,我直接發了照片,羨慕死他們了,樂尚牛逼!」
「明天就要去靶場了,大家都準備一下,不要掉隊。」
……
班長黃行光轉發了一些通知,確定靶場的位置和出發時間,雲卿羨慕地翻看著聊天記錄。
請假第二天,黃行光就把她拉進了班級群。
群里十分熱鬧,尤其是這兩天開始真槍練習,刺激得所有人情緒激盪,消息從沒停過。
雲卿圍觀了全程,看得心癢難耐。
後台突然彈出黃行光的消息:
「你身體怎麼樣?好些了嗎?」
雲卿迅速切屏出去:「班長,明天你們要去靶場打真槍?」
「嗯,上午九點準時出發,我們班排的早,每個人五顆子彈。你要是想看,到時候我拍幾張照片發給你看。」
班級軍訓就缺了雲卿一人,前兩天訓練的時候,她就說了好幾次想參加,卻不得不在家裡休息。
老師之前交代過,要多照顧生病的同學,黃行光有事無事就發消息過來詢問。
「謝謝班長。」
雲卿敲了幾個字發出去,想了想,踩著鞋子跑下樓,找到正在收拾碗筷的李心美。
「媽,明天我想去學校軍訓。」
李心美頭也不回:「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出門吹風,還想再去淋雨?」
「明天他們練習打槍呢。」
雲卿眼睛閃閃發亮,一臉期待。
她沒參加之前的訓練,估計是不能上場的,但至少能在旁邊看,撿個子彈殼留作紀念也不錯,以後可能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不行,別說打槍,開坦克也不能去。」
李心美收好碗筷轉過頭,看了看雲卿燒紅的臉頰,皺眉道:「快到樓上躺著去,別玩手機了。」
雲卿還想爭取,一開口就劇烈咳嗽起來,只好乖乖上樓。
第二天上午開始,群里的消息提示音就一直沒停過。
照片接二連三地上傳,絡繹不絕。
雲卿在八月穿得像個球去醫院複診,帶著厚厚的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拿了藥,她坐在車后座翻看著群里的照片,遺憾地找出幾張保存。
雲錦山這兩天都在聽她說這事兒,道:「你要是真的想去,等你長大成年了,我帶你去射擊俱樂部。」
雲卿蔫蔫的,裹著外套下車準備回家,剛走上台階,突然看到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放在角落裡。
東西放得很隱蔽,再加上是黑色,很容易就會錯過。
但盒子卻又十分正式。
「這是什麼?」
雲卿轉頭朝周圍看了看,沒有看到人,蹲在地上打量了一會兒,小心地打開。
黑色的暗紋禮盒裡,放著一個金色的子彈殼。
雲卿倏地睜大眼睛,驚喜地又朝周圍張望地一圈,什麼人也沒看到。
她打開手機上同學發的照片,放大,仔細對照照片背景中的子彈殼,無論大小、形狀都是一樣的。
是送給她的嗎?
雲卿立即捧起盒子跑回房間,捧著子彈殼把玩了半天,想了想又有些心虛,萬一不是給她的呢?
她把盒子和子彈殼一起拍了張照,發到班級群里。
「這是誰送給我的禮物嗎?這位同學可以聯繫我嗎?」
發完消息,群里安靜下來。
足足等了一周,直到軍訓結束了也沒有人聯繫她。
雲卿暗自竊喜地拿著子彈殼去找雲錦山,獻寶似的:「爸,幫我把這個做成項鍊好不好?」
——
從靶場回來,雲卿把班上的同學都問了一遍,誰也沒拿到子彈殼。
老師盯得嚴,他們就算心裡想,也找不到機會動手。
上輩子那個子彈殼她一直戴在身上,後來調查過好幾次,肯定就是同年級的人送的,因為同期其他學校都沒有射擊訓練。
當天下午,雲卿一結束軍訓,就迅速回家,在家門口找了一圈。
就連花盆都快被她翻過來了,還是沒有看到那個黑色暗紋的小盒子。
「媽,你有沒有在門口看到什麼盒子?」
李心美一臉疑惑。「什麼盒子?沒看見啊。」
「沒有人來給我送東西嗎?偷偷放在門口。」
「沒注意……」
雲卿把前後門都找了一圈,卻還是沒有發現。
那個人這次不送了?
她迅速回房換好衣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樓的露台,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出現。
子彈殼沒有了。
槍擊訓練的熱度只維持了幾天,很快,整個高一都被高強度的軍訓折磨得快樂不起來了。
半個月的時間很難熬,倒數第二天的時候,所有人終於迎來了軍訓的重頭戲——野外拉練。
樂尚地處郊區,背靠一片小山包,上面栽種著學校創立時中下的樹,最長的能有百年樹齡。
幾天前老師就開始規劃路線,所有人學生要從學校西門出發,穿行小山包,繞過下面的河流,最後從東門回校。
早上出發,中午達到小山包上的補給站,下午回來。
整個過程中有教官同行,以防發生意外。
這次野外拉練因為是學生參與,降低了很多難度,負重取消,但不少人還是帶了水和零食,港口似乎還唱著歌,精神抖擻。
路程還沒過半,就被壓得直不起腰了。
雲卿不太喜歡吃零食,再加上學校已經準備了補給,就沒有拿太多東西,背著書包還幫何露分擔了一些。
「我後悔了,早知道就跟他們一樣請假,誰要來受這種罪。」
上山的路有些崎嶇,雖然不是很陡峭,但頂著太陽爬了一會兒看不到頭,還是讓人絕望。
雲卿額頭也出了一層細汗,抬頭看了看。
「過一會兒就到補給站了。」
何露雙手支撐著膝蓋,氣喘吁吁。「你說老師是怎麼想的?東西放那麼高,他們怎麼搬上去的?」
「聽說是教官早上跑了一趟,跟沒事人一樣。」走在前面的幾個同學轉過頭來,朝教官的方向努了努嘴。
雲卿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早先已經上去過一趟的教官遊刃有餘,還在和幾個同學說話。
輕鬆的樣子氣得何露翻了一個白眼,卯著勁兒往上沖。
這個小山包並不是特別高,早上九點出發,中午飯點剛好抵達。
山頂樹木茂盛,還有很大一片草地,更好可以露營吃飯。
雲卿領完果汁和麵包,找個了安靜的地方吃飯。
何露已經癱倒在草地上躺屍,腳攤手軟地從書包里掏出一個蘋果,還沒咬,蘋果從手裡滾了出去,順著小斜坡一路向下,消失在灌木叢里。
她身體僵硬,一臉絕望地看著自己的手。
「卿卿,我可能是要廢了……」
雲卿把打開的麵包遞到她手裡。
「你先吃這個,我幫你撿回來。」
說完,起身朝下面走去。
何露叼著麵包,一陣感天動地。「再世父母啊,以後我們就是親姐妹了。」
「差輩了。」
雲卿提醒了她一聲,走到斜坡底,彎腰鑽進灌木叢里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那個掉在落葉上的蘋果。
上面沾了一些泥土,不洗不能吃了。
何露水壺裡的水早就喝光了,她到時候還剩一些,但拿來洗蘋果實在有點浪費。
雲卿拍拍蘋果上的泥,突然看到不遠處水面反光,有一個小水潭,滴滴答答地往山下流水。
不是很遠。
她轉頭看了一眼草地那邊正在休息的同學,抬腳快步朝水源走去。
那水遠處看著不錯,可走近一看,裡面全都是蟲子。
雲卿只好往上游找,沿著滴滴答答的溪流走了一會兒,才終於找到一處清澈的小水窪,彎腰洗乾淨蘋果,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走了幾十米,抬頭一看,周圍的樹木都一個樣。
剛才過來的時候還能聽到學生的說話聲,現在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嗡嗡的蟲鳴。
雲卿記得自己下了一個斜坡,可是往周圍看,哪兒還有斜坡?
她拿著紅彤彤的蘋果站在原地,有些遲疑。
高一全體同學在山頂休息了半個小時,一點不到就集合準備出發。
老師讓人清點了一下人數,但所有班級都混在一起,站得有些混亂,清點困難,竟沒人發現雲卿竟然不見了。
何露吃完零食,不小心睡著了。
等她被吵醒的時候,所有人都快要重新出發了,她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雲卿,才連忙朝教官跑過去。
著急道:「教官,雲卿好像不見了。」
風被茂密的樹林遮擋,勁頭卸去大半,等吹到身上的時候已經幾乎感覺不出來了。
樹下十分悶熱。
雲卿走了一會兒,蘋果上的水珠都已經干透了,額頭卻反而滲出密密的汗珠,鼻尖的汗珠晶瑩剔透。
她眉心緊蹙,因為找不到路,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感覺周圍更熱了,蒸籠似的烘烤著皮膚。
教官和老師如果發現她不在,應該會來找她的。
雲卿推測自己其實距離休息區並不遠,小山包不大,如果號召其他同學一起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
可整個年級的人都混雜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第一時間察覺。
要是等回到學校才發現,那她就要被困在這兒半天時間。
想到這兒,她不覺有些慶幸自己還有一個蘋果。
除了最開始的慌亂,雲卿很快就冷靜下來,回憶著自己過來的路,順著小溪往下走。
窸窸窣窣。
一陣細碎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雲卿迅速停下動作,警惕地打量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查看的新聞。
這片山包最大的野生動物就是兔子,應該不會有危險。
雖然心裡清楚,但獨自一人被困的處境還是讓她心跳加速,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窸窸窣窣。
那個聲音卻在不斷靠近,卻能聽出速度很快。
像是專門衝著她衝過來似的。
雲卿屏住呼吸,剛要後退。
嘩啦——
一個人突然從灌木叢里沖了出來。
他的動作很猛,腳步很亂,直接撞斷了一些小樹枝,軍訓的迷彩服上沾了不少樹葉。
漆黑的眸子沉沉的,帶著涼意。
雲卿正準備退後的步伐一頓。
段南川?
對方衝出灌木叢,抬頭一眼看到她,步伐也跟著停了下來。
薄唇抿得很近,嘴角拉成一條線,但劇烈起伏的胸膛還是泄露了他剛才的急促。
滿頭大汗,就連帽子也被摘了下來,拿在手裡。
汗水打濕黑髮,凝成汗珠,順著輪廓鮮明的下顎角滑落。
修長的脖子都濕透了,少年微微凸起的喉結滾動一下,推著汗滴往下走,最後滾進領口。
迷彩服領子濕了一小片,成了深綠色。
雲卿有些尷尬。
段南川來到這兒,應該知道回去的路。
可她又不想開口問。
之前表現得那麼討厭他,現在主動開口求助,是個人都不會幫忙。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低頭看著地面,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風吹樹葉的聲音也停了。
就在雲卿快要離開的時候,不遠處的段南川突然拿出手機,似乎是接了一個電話。
對著電話那頭道:
「嗯,集合準備走了嗎?」
他已經緩和了剛才急促的呼吸,一字一句吐字很清楚。
雲卿聽見他講電話的聲音,抬頭匆匆看了一眼。
段南川側身對著她,似乎沒有和她搭話的打算,只是對電話里淡淡道:「我現在就回去,再等我幾分鐘。」
說完,目不斜視,直接轉身離開。
雲卿站在原地猶豫了兩秒,抬腳跟了上去。
對方走得不快,甚至有時候會停下,給人一種在帶路的感覺。
可是很快,雲卿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剛轉過一個彎,段南川突然就不見了。
跟丟了。
她皺起眉,正有些懊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找到人了嗎?」
「完了完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實在不行就只能報警了。」
是何露!
雲卿眼睛一亮,順著聲音的方向迅速走過去,穿過幾棵樹,果然看到老師、教官、何露和黃行光幾人正焦急地四處張望著。
雲卿急忙走過去,難掩心裡的喜悅招了招手。
「我在這兒。」
幾人聽見聲音,迅速回頭看來。
「雲卿!」
何露急忙跑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得快哭了。「卿卿,你去哪兒了?真的嚇死我了。」
「去給你洗蘋果,忘記回來的路了。」
雲卿呼吸有些急促,笑著把手裡捏了半天的蘋果塞進她手裡。
何露癟了癟嘴。
「這個時候還吃什麼蘋果啊?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麼辦?」
「現在不是回來了嗎?其實不遠,就是一時沒找到路。」
雲卿自己也是虛驚一場。
老師把已經快播出的報警電話刪了,嚴肅道:
「還好是虛驚一場,走吧,大部隊已經先出發了,下山之後就能回學校。走吧,走吧。」
一邊招呼著他們下山。
雲卿迅速收拾好東西,緊跟上去。
他們才剛走,段南川從灌木叢後走出來。
帶著濕氣的眉眼看著雲卿他們離開的方向,打開手機,上面根本沒有什麼通話記錄。
他的手機通訊錄里沒有任何人的號碼,根本沒有人能給他打電話。
「原來你沒走丟啊。」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他迅速熄滅屏幕。
同班的錢明志走過來,提著兩個包,怪笑著打趣:「剛才見你衝進樹林裡,我還以為你找地方尿尿去了呢,你的東西我都幫你拿來了。」
段南川抬手要接包,錢明志迅速向後扯了一步。
露出一副市儈的奸商模樣。
「我幫你看著包呢,給個辛苦費吧,一塊錢。我是生意人,不多收。」
段南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沒再拿包,直接轉身走了。
錢明志倏地睜大眼睛,連忙追上去。
「五毛也成啊!三毛……淦!免費行吧?但是你得幫我背包!段南川!你不能讓我賠本啊!」
作者有話要說:雲卿:我之前表現得那麼討厭他,是個人都不會幫忙。
段南川:……我不做人了!
——JOJO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