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戀我(17)

  雲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教室的。

  腦海中迴響的幾乎都是錢明志說的那句話。

  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坐在座位上,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本高一全年級成績排名冊。

  翻開第一頁,前兩行就是黃行光和雲卿的名字。

  她的視線凝固在黃行光的那行排名上,腦海中想著的卻是段南川的名字。

  錢明志說,段南川是為了她才開始學習的。

  僅僅為了能和她的名字出現在一起?

  這個理由,就算是她看來也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

  別說現在,他們兩人並沒有多少交集。

  就算是上輩子,雲卿喜歡了他十年,最後做了他的情人半年,到死了,也沒能讓段南川說出一句喜歡。

  ——

  上輩子,雲卿高二的時候,家中突發變故。

  雲錦山名下一直承包工程的建築公司接了一個大單,開發的是A市區城郊結合部的著名棚戶區。

  占地頗大的棚戶區全部改建,這是一個大工程,不少公司都在競標。

  雲錦山拿下項目之後十分高興,甚至來不及慶祝,就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

  這片棚戶區距離樂尚高中不遠,但云卿一直記著南川之前的警告,一次也不敢再去,甚至在項目期間都沒有去找到雲錦山。

  可是就在高二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工地有人突然受傷了,說是建築違規,導致牆壁坍塌砸到了人,不少棚戶區的人都涌到雲錦山的公司,要求賠償。

  雲錦山為人忠厚,看了他們的驗傷單子之後打算息事寧人,立刻就給了賠償。

  但事情並不像他計劃的那樣。

  棚戶區的那些人像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那些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口徑一致對外說是被工程砸到了手腳。

  最開始雲錦山還好言對待,後來才發現是被訛上了,他脾氣硬,沒有再給過錢。

  沒想到,那些人開始每天在工地上抗議,阻礙工程進度。

  報警趕走了,第二天又來。

  來來去去拖延了一段時間,工程進度沒有,事情反而鬧開了,網上開始流傳棚戶區強拆事件。

  居民靜坐抗議的照片和莫名其妙的驗傷單子一發上去,全網都在指責雲錦山。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雲錦山承包的工程被甲方退了,因為違約,又支付了一大筆違約金。

  除了這個工程,和雲錦山有合作的其他項目也紛紛開始取消。

  短短几天,公司元氣大傷。

  雲錦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棚戶區發生的事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公司的狀況一落千丈,瀕臨破產,他氣不過,把當初鬧事的人都告上了法庭。

  官司一打就是半年。

  當時正值雲卿高二下半學期,每天回家,看到的都是以淚洗面的李心美,還有日漸憔悴,幾天沒有回家的雲錦山。

  受到家裡情況的影響,她的成績開始下滑。

  終於在高二下學期期末考結束的時候,雲卿拿著好不容易有些進步的成績單,準備帶回家,讓父母好好開心開心。

  一個電話卻先打了過來。

  母親李心美在那邊哭得歇斯底里。

  雲錦山跳樓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後阻撓,他奔波幾個月的官司最後還是輸了,不僅沒能把那個幕後主使抓出來,甚至還要賠償那些鬧事人的精神損失費、誤工費和治療費用。

  當時雲錦山名下的公司已經破產,負債纍纍,這筆支出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倍感絕望的雲錦山帶著憤怒,從棚戶區修建到一半的爛尾樓上跳了下來,用生命表達自己的控訴。

  這件事發生後,雲卿在高三剛開學的時候退學了。

  將雲錦山下葬之後,她們變賣了家裡所有的不動產,開始自救。

  李心美從結婚後就被雲錦山寵在家裡養尊處優,現在雲錦山一死,她沒了主心骨,除了每日以淚洗面,大多數時候都渾渾噩噩。

  整個變賣家產,償還債務的過程,都是當時才只有17歲的雲卿完成的。

  短短一個學期的時間,她迅速長大,忙裡忙外,出門協調前來討帳的公司代表,忍受責罵,回到家還要照顧悲傷過度的李心美。

  他們從別墅搬到了出租屋,又忙碌了一兩個月,才終於將債務全部還清。

  把最後一批來要帳的人送走後,雲卿已經瀕臨崩潰。

  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讓她腦仁一陣陣抽痛,臉色蠟黃,嘴唇乾裂,衣服忙得幾天來不及更換,袖口上還沾著不少污漬。

  在過去的十七年中,她沒有這麼狼狽過。

  她站在樓下,看著那些討帳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心裡緊繃的那根線瞬間斷裂,坐在台階上嚎啕大哭起來。

  黃昏時分,少女在角落蜷縮著,臉埋在膝蓋上,哭得撕心裂肺。

  遠遠的,都能聽到她悲傷的哭聲。

  這是她將雲錦山下葬之後,第一次哭。

  棚戶區那些無賴對她破口大罵的時候,她沒有哭;

  李心美抱著雲錦山遺照,日日以淚洗面的時候,她沒有哭;

  甚至在借錢,遭到親人拒絕的時候,她也沒有哭;

  現在,卻哭得幾乎要氣絕。

  雲卿哭了很久,從黃昏哭到天黑,似乎有說不完的委屈和難受。

  身邊時不時有人路過,投來異樣的目光,她卻恍若未聞。

  一直到深夜,雲卿才突然站起來,擦了擦臉頰,淚水浸潤過的眼睛黑得發亮,又恢復了最初的堅定。

  雲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回了家。

  她還要給李心美做飯。

  過了幾天,雲卿和李心美搬離了A市。

  離開前一天,黃行光和何露是唯二來看過她的人。

  何露送給了她一些水果和吃的,黃行光卻給了她三千塊,用信封裝著,偷偷藏在她的書包里。

  這還是雲卿到了B市,整理的東西的時候才發現的。

  皺巴巴的三千塊疊得整整齊齊,有一百,也有一些零錢和硬幣,信封上什麼都沒寫。

  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黃行光偷偷塞給她的。

  那時雲卿已經和A市所有人都斷了聯繫,用了很多關係才讓人詢問了黃行光,卻沒有得到回信。

  那三千塊是救命錢,幫雲卿度過了在新城市最艱難的兩個月。

  從那個時候開始,雲卿和李心美就在B市扎了根。

  她沒有再上學,早早就開始投入打工養家餬口的生活中。還好過了一段時間,李心美終於從悲傷中走出來,兩人合力,生活也算漸漸步上軌道。

  一直到八年後,她在咖啡廳再遇到段南川。

  那時的段南川西裝革履,舉手投足帶著貴氣,雲卿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忘了A市的一切,可是當看到他的時候,心還是毫無預兆地被狠狠刺了一下。

  眼前的人已經和記憶中截然不同。

  雲卿看了看自己身上服務員的制服,轉身躲進了衛生間。

  可沒想到,段南川卻一連在咖啡廳坐了兩天,雲卿躲不開,被老闆命令端著咖啡給他送去。

  她本以為過去八年,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更何況,段南川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命運的軌道只是輕觸一下,就會漸行漸遠,

  雲卿表現得十分平靜,但是在段南川抬眸看來的時候,還是慌了神。

  手一抖,咖啡灑在高級定製的西裝褲上。

  她慌張地去擦拭,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那隻手寬厚炙熱,緊緊地拉著她。

  握了半晌,段南川用嘶啞的嗓音問:「我缺一個情人,你想試試嗎?」

  ——

  咚咚咚。

  何露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雲卿?你怎麼還在發呆?剛才我看你整節課都恍恍惚惚的。」

  雲卿迅速回神,看了看教室里熱鬧的學生,慢慢將思緒收回來。

  眨了眨眼睛,目光變得清亮許多。

  「抱歉……有什麼事嗎?」

  何露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作業本放在桌上。「這不是馬上又要月考了嗎?我想問你幾道題。」

  雲卿接過來看了看。

  她的思緒還是難以集中,但好在這題並不難,提筆在草稿紙上唰唰寫出一道公式。

  「這道題的題目里有一個小陷阱,其實要用這道公式……」

  講完題,何露乾脆拉開椅子,坐在旁邊開始自己運算。

  雲卿思緒萬千,忍不住新聞道:「何露,你會因為喜歡一個人,就去考年級第一嗎?」

  何露瞪大眼睛,似乎覺得這個問題聽著有些可笑。

  可是見雲卿的神色嚴肅凝重,便仔細想了想。

  「要是我真的喜歡慘了,對方非要讓我學,沒準我能沖一段時間,但堅持不了多久,那可是年紀第一啊,我這個成績,就是做夢都上不了。」

  雲卿沒有再說話。

  段南川最開始的成績,甚至比何露還要差上許多。

  晚自習的時候,雲卿把收上來的作業送去給老師。

  路過三班,轉頭朝裡面張望了一會兒。

  安靜的教室里,大多數人都偶在伏案寫作,緊挨著坐在窗邊的段南川正趴在桌上睡覺。

  桌面一本書也沒有,乾乾淨淨。

  讓她不禁有些懷疑,之前錢明志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雲卿轉頭朝教室另一邊看去,突然見錢明志正朝窗戶這邊瞧,似乎正在看她。

  她神色立即一整,抱著書走了。

  連續幾天,雲卿從三班路過,都只能看到段南川在睡覺,偶爾見他翻書,都能讓她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像是要證明什麼,卻又不太敢。

  一直到月考成績下來,雲卿第一時間找黃行光。

  「年級排名出來了嗎?」

  黃行光剛從老師那兒回來,抱著一班學生的作業,最上面擱著年級排名冊。

  他笑著道把書遞過來,道:「這麼著急?我剛才拿到的時候看了,你考得很好,都快超過我了。」

  雲卿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自己的成績,沒怎麼在意,很快就翻到第二頁,上次期中考的時候,段南川在第43名。

  順著第二頁第一個人往下看,全部看完了,也沒有找到段南川的名字。

  她輕輕抿起嘴唇,有些嚴肅。

  連續向後翻了兩頁,才終於看到段南川。

  109名。

  一落千丈。

  錢明志果然是在騙她。

  雲卿突然想起。

  上一世她在咖啡廳中,頭腦發熱答應段南川的提議之後,當天就搬了進去。

  一夜**。

  第二天早上,雲卿醒來的時候,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個人。

  那位已經成為豪門新貴,IT界新星的段南川段總早已經走了,只剩下桌上的幾千塊錢,有些百元大鈔,有些甚至是幾塊錢的零錢,還有硬幣。

  放在床頭柜上,無聲的侮辱。

  那些錢,是買她一夜的。

  或許,段南川對她這個陌生人昨天晚上表現的一夜情十分滿意。

  那天,雲卿在床頭呆坐了半個小時。

  她心裡雖有傲骨,卻也將那些錢一分不剩地收好,穿上衣服便離開了公寓。

  從那天,雲卿就知道,在段南川眼裡,自己真的只是一個長得還算可以的情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床伴。

  那樣的段南川,怎麼會為了她去看書?

  黃行光已經把作者交給課代表,對她道:「對了,我找到在貼吧發帖子的那個人了,那個人說,那張照片上的愛心確實是她畫的,她就是想開玩笑惡作劇,沒想到會鬧這麼大,要是你還生氣,她想當面和你道歉。」

  「不用了。」

  雲卿訕訕地放下排名冊,道:「讓她用那個帳號,在貼吧上發一個澄清的帖子吧。」

  「這樣就行了嗎?」

  之前雲卿那麼神奇,一定要把人找出來,黃行光看她的架勢,感覺都快要把那個發帖的人送去警察局了。

  「嗯,謝謝你幫忙找人。」

  「沒事,這也和我有關係,以後要是有什麼事,你也可以來找我。」黃行光大方道。

  雲卿微微點頭,拿著自己的作業本回了座位。

  發帖那人似乎也被嚇得不輕,當天晚上,就在貼吧里發了一個道歉貼,用詞懇切,被黃行光用副吧主的身份置頂了一周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道歉信的發布,學校里關於雲卿和黃行光的流言逐漸開始減少。

  但云卿下一次開會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段南川。

  社長道:「他說他最近很忙,已經請假了,這段時間都不能來參加社團活動了。也難怪,快期末了,學習任務重。」

  但云卿心裡知道,段南川根本不是因為學習在忙碌,因為無論什麼時候從三班教室外面路過,都能看到段南川在睡覺。

  他只是不想再來了。

  等請假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徹底退社。

  一切回歸最最開始的狀態,挺好。

  一晃眼,入高中的第一學期進入尾聲,期末考試將近,合唱團社團的活動少了很多,所有人都開始為期末考做準備。

  雲卿平時就學得紮實,不用專門為期末考增加學習時間,一直按照自己的速度進行,比起其他人反而輕鬆起來。

  倒是班上的人經常會找她問問題,下課的時間幾乎都被占滿了。

  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時間,何露叫她去衛生間。

  雲卿坐了一整天都沒機會站起身,乾脆跟她出去轉轉。

  才剛走出教室,何露就興奮起來,激動道:「卿卿,明天晚上,你要去嗎?」

  「去哪兒?」

  她眼睛發亮,微微壓低聲音。「張垚生日,她說要去親戚開的酒吧慶祝,全班都可以去,我還沒去過酒吧呢!一起去見識見識。」

  他們才高一,沒有成年,A市不少酒吧都對年齡抓得很緊。

  如果要去清吧實在是沒什麼意思,但如果去鬧吧,以他們這樣子是根本進不去的。

  更何況,他們也不是都敢進去玩。

  最近班上人人都繃緊神經學習,對身體和精神都是雙重考驗。

  再過幾天就要考試,張垚就決定把自己的生日安排在酒吧,好好慶祝一回。親戚開的店,不僅安全,他們這群沒滿十八的也能進去。

  何露明顯想去,但又有些不敢。

  「卿卿,走吧走吧,就我一個人,我也挺慌的。」

  此時兩人已經打算回教室。

  雲卿匆匆朝三班教室看了一眼,見段南川正趴在桌上睡覺,抿了抿嘴角,咬牙點頭:

  「去。」

  「好!」何露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我這就去告訴張垚。」

  說完,等不及雲卿,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教室。

  第二天是周六,雲卿說了要和同學過生日,晚上準時回來,李心美就答應了,給了她幾百塊錢買禮物。

  下午,何露約著雲卿去商場逛了一整天才終於挑好禮物。

  何露還專門為今天晚上的酒吧之行買了一條鑲滿亮片的裙子,興高采烈地說要回家換上。

  兩人各自回家,約定晚上先碰面再過去。

  自從錢明志和她說了拿下似是而非的話,雲卿就一直覺得自己提不起勁來,過得有些混沌,時常會想起上一世的事。

  回到家之後,她就開始寫試卷。

  一直到何露打電話來催促,她才發現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到十分鐘了。

  「你快點呀,我覺得我穿錯衣服了,路上總有人看我,你快來。」何露在電話那邊催促這。

  雲卿丟下寫到一半的試卷,把準備好的禮物放進那個黑貓圓形小書包,匆匆往外走。

  「我馬上就過去,要不要給你帶一件外套。」

  「好。」何露蔫蔫地應了一聲。

  雲卿拿了一件外套,掛在臂彎上,打了一輛車趕過去。

  張垚的生日會在市中心的一處酒吧舉行,雲卿和何露約定見面的地點就在附近。

  此時天空只剩下黃昏的尾巴,多了幾分暮色。

  何露站在路邊,身上穿著下午買的那條亮片吊帶長裙,極盡誇張,簡直就是一條行走的大魚尾巴,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還化了妝,正在路邊接受其他人的目光洗禮,恨不得埋進地底。

  一看到雲卿從計程車下來,連忙招了招手。

  「卿卿!」

  踩著不怎麼熟練的高跟鞋跑過來,中途還扭了一下,一把撲到雲卿身上,委屈道:「你怎麼才來?我都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想躲起來,又擔心你來了看不到我。」

  雲卿迅速拿出帶來的外套。

  「快穿上吧,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這身打扮要是真在酒吧,也沒什麼,但現在是在外面,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何露直接把外套拉鏈拉到頂,捂得嚴嚴實實。

  「第一次沒經驗啊,我怎麼知道和我想的不一樣……丟臉死了。」

  「沒事,他們不認識你。」雲卿拿出手機,核對了一下生日會地址,「我剛才收到張垚的簡訊,他們已經進酒吧了,去那邊直接報名字就能進去。」

  「快走快走,我不想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了。」

  何露立即拉著她往那邊走。

  到酒吧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雲卿報了張垚名字,老闆笑容滿面地把他們接進門,一邊道:「你們來得早,張垚也才剛來呢,待會兒酒吧里人會更多,你們不要鬧事,但要是別人找你們麻煩,就來告訴我。」

  何露剛才在外面還氣勢洶洶,勢要征服這間酒吧,現在一進來就慫了。

  躲在雲卿身後,一臉嚮往地往舞池裡張望。

  又問老闆:「你們這兒,衛生間在哪兒?」

  老闆看了看她的模樣,瞬間明白過來,指了指裡面的方向。

  「包廂那邊往裡走,就能看到路標。」

  何露有些羞恥,抓著雲卿的衣服朝那邊走。

  「卿卿,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衛生間?我想洗個臉。」

  雲卿驚訝地回頭看她。

  在閃爍的燈光下,何露臉上有些誇張的妝看上去好多了。

  「你不是說這個妝畫了快一個小時嗎?」

  何露連連搖頭。「我現在明白了,安全最重要,我們都是來幫張垚過生日的,不能喧兵奪主,跟我去一趟吧,我一個人不敢。」

  雲卿看了一眼張垚的方向,她身邊才坐了四五個人。

  「好,那我們先去衛生間。」

  穿過舞池,兩人走進衛生間,這才剛入夜,就看到有人已經喝醉里,在裡面吐得天昏地暗。

  忍著臭味,何露把臉上的妝洗得乾乾淨淨,心裡的石頭才總算是落了地。

  再從衛生間出來,酒吧里已經多了不少人,張垚坐的那個沙發區也熱鬧起來,桌上放著蛋糕和禮物。

  兩人快步走過去,和張垚道賀。

  等了一會兒,一班參加的人才終於到齊,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場所,興奮地東張西望。

  八點半,所有人唱了生日歌,紛紛送上禮物。

  雲卿其實和張垚不是很熟,就是同學之間的普通來往,切了蛋糕,就拿著自己的那一塊坐在邊緣,沒有加入其他人的奶油大戰。

  吃完東西,剛才還有些拘束的同學都放開了,吵著要去跳舞,幾個人成群結伴進了舞池,跟著音樂學其他人瞎扭。

  就連何露也壯著膽子上了,但還是不敢脫掉身上的運動服外套,有些不倫不類,但絲毫不影響她玩得歡樂。

  雲卿提不起興趣,但還是被硬拉了進來。

  震天響的音樂聲刺激著耳膜,周圍光線昏暗,看不清人,但舞動的身體經常撞在一起,鼓動著神經。

  「快!學著他們一起跳!卿卿,我真是來對了!」

  何露抬高聲音大喊,舉起雙臂舞動,不一會兒就淹沒在人潮中。

  雲卿轉頭朝周圍看了一圈,一眼過去竟然沒看到熟人。

  她沒被音樂感染,準備回去吃點東西。

  一轉身,突然撞到身後的人。

  「抱歉……」

  她低聲道歉。

  剛要走,那人突然側身跟上來,一步擋在她面前,抓著雲卿的手。

  「喲,這不是大小姐雲卿嗎?」

  嘈雜的音樂聲中,雲卿隱約聽到帶著嘲諷的笑聲。

  抬頭看去。

  燈光閃過,剛好照在對方身上。

  范洪堵在她面前,臉上帶著怪笑,上下將雲卿打量了一遍。

  「你不是說家教嚴,不能出門的嗎?怎麼?乖乖女也會來酒吧?稀奇啊!」

  雲卿立即警惕起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遇到范洪。

  「我要回去了,放手!」

  「什麼?」

  范洪佯裝聽不見,另一隻手放在耳邊,上前一步貼近雲卿的身體,同時要去抱她的腰。

  雲卿迅速把他推開,冷著臉。

  「我是跟朋友來的,現在要回去了。」

  說完,轉身要走,卻再次被拉住。

  范洪抓著她的肩膀,怒氣沖沖道:「都到這種地方了,還裝?」

  雲卿皺著眉要將他甩開,卻掌握不好力道,掙扎了一會兒都沒能掙脫。

  掙扎中,她隱約在攢動的人群中看到了段南川,錯愕地朝這邊看。

  雲卿愣了一下,再仔細看時,人已經不見了。

  段南川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身後的范洪已經肆無忌憚地抓著她的肩膀,上前要來抱她。

  雲卿心生不悅,咬緊牙剛要反擊。

  肩膀上的力道突然消失。

  她一愣,驚訝地回頭,范洪的手被人抓住,扭曲一百八十度,強行從她肩膀上掰開。

  順著那隻手看去。

  段南川穿著服務員的衣服,白色西裝和黑領結,遮住額頭的頭髮被撥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鋒利的眉眼。

  漆黑沉寂的眸子,閃爍的燈光下帶著憤怒的光,銳利得像是開刃的利劍。

  他一隻手還拿著托盤,只單手就壓住了范洪的動作。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耳中。

  「這裡不允許任何人鬧事。」

  范洪疼得大叫起來,彎著腰卻還是沒能掙開。「放手!誰鬧事了?我跟她玩呢!」

  聞言,段南川的視線落在雲卿身上,帶著詢問。

  雲卿第一次看到這麼兇悍的段南川,愣了一下,立即道:「我不認識她。」

  「聽到了嗎?」段南川聲音毫無起伏,對范洪道。

  平靜之下暗流涌動。

  范洪疼得五官扭曲,氣急敗壞地跳起來。

  「我他媽的……」

  段南川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微微彎腰,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

  嘭!

  拳頭結結實實打在肉上的聲音,就算是在嘈雜的音樂聲中,也清晰可聞。

  范洪慘叫一聲,抱著肚子摔在地上,左右打滾。

  段南川緩緩站直身體,整個過程,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轉頭看向身後的雲卿。

  眉心隆起,嘴角拉成一條線。

  「出去。」

  雲卿看了一眼地上的范洪,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倔強地扭過頭不去看他。

  「我不!」

  說完,轉身要走。

  不往外走,反而一頭往舞池裡扎。

  還沒衝進去,就被段南川一把抓了回來,拽著往外走。

  「放開我!段南川!」

  雲卿掙扎著不肯走,卻怎麼也甩不開。

  段南川冷著臉把她拉出舞池,回過頭來,燈光下的黑眸帶著猩紅。

  咬緊牙:「以後再來這種地方,別想我救你!」

  「我不要你救!我要去什麼地方,你都管不著!」

  雲卿吼了一聲,聲厲色荏。

  剛說完,眼淚就不爭氣地滾落下來,砸在手背上。

  段南川身體顫抖了一下,似被眼淚灼傷,握著她的手收得更緊。

  「我帶你出去。」

  悶悶地說了一聲,蠻橫地拉著她往外走,路過張垚沙發的時候,還不忘順便拿了雲卿的書包。

  酒吧之外正時最熱鬧的時候。

  段南川拉著她走了一段,身後一直傳來雲卿帶著哭腔的抱怨聲。

  「你管不了我,段南川,我們什麼關係都不是,我去哪兒你都管著……」

  一直走到沒人的地方,他才終於停下來。

  「我幫你叫車,現在就回家。」

  雲卿不說話,一臉倔強。

  段南川卻又變得脾氣極好,遞過來她那個圓形書包,叮囑道:

  「帶好你的東西,這兒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後別來。」

  雲卿剛要反駁,突然看到他手裡的包。

  突然想起至今還放在裡面的東西,臉色微變。

  「那是我的……還給我!」

  慌張地撲上去要搶。

  看到她忽變得神色,段南川下意識低頭往書包里看。

  書包已經敞開了一個小口子,藏在夾層里那些宣傳單露了出來。

  燈光下,段南川清晰地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他目光一凜。

  微微向後撤了半步,避開雲卿的手,同時抽出傳單。

  上面清晰地寫著幾個大字——段南川見不得人的秘密。

  傳單上曝光了段靜的職業、酒吧和舞廳,甚至還有照片,毫無預兆地,將他最不堪的一面全部暴露在燈光下。

  段南川渾身一震,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

  雲卿知道了。

  她知道了。

  他抓著那些宣傳單,渾身顫抖,他的臉色本來難看到了極點。

  幾乎是帶著怒氣質問:

  「你怎麼會有這些?」

  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不願意這件事被雲卿發現。

  雲卿一把奪過自己的書包,緊緊抱著。

  在他的逼問下,不得不解釋道:「蘇星澄貼在公告欄,我看到,就幫你撕下來了,一直不知道怎麼處理。」

  她眼眶還帶著淚痕,乾脆把書包里剩下的傳單遞過去。

  置氣道:「現在還給你。」

  聽見這話,段南川猛地愣了一下,視線從哪些充滿惡意宣傳單,慢慢移到雲卿臉上。

  她緊緊抱著那個書包,呈保護狀。

  那一瞬間,他似乎抓住了什麼,腦海中嗡地一聲,旋即,整個人都陷入猜測的狂喜中,興奮得血液滾燙髮熱。

  不知所措起來。

  雲卿撕了宣傳單藏起來,是不是代表著什麼?

  他不可控制地想著,還沒得到答案,就快要為此瘋狂,身體為之戰慄。

  少年站在燈下,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貼在地上。

  猶豫了很久,他才終於鼓起勇氣。

  「雲卿同學。」

  段南川的心臟在胸膛里瘋狂鼓動,幾乎隨時要跳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彎腰對著雲卿的耳朵,帶著一絲希望問:

  「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這麼晚的原因是,我不小心又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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